西汉:公元前206年至公元8年第40章 韩王信反
秋,匈奴冒顿大围信,信数使使胡求和解。汉发兵救之,疑信数间使,有二心,使人责让信。信恐诛,因与匈奴约共攻汉,反,以马邑降胡,击太原。 ——《史记·韩信卢绾列传》 刘邦在大封功臣的同时,也注意到了异姓诸侯王的威胁。汉初,迫于形势刘邦不得不大封诸侯王,此举虽然使得天下暂时安定,但朝廷直辖的区域却大为缩减,基本只有战国末期秦国的统辖区域,而天下大部分土地,都被异姓诸侯王所控制,这无疑让朝廷压力倍增。 尤其是在燕王臧荼和楚王韩信事件后,刘邦不得不正视异姓诸侯王势力过大的问题。 韩信被捕后,大夫田肯拜见刘邦,在祝贺刘邦擒获韩信的同时,又说道,“齐地纵横两千余里,七十余城,非常重要,控制齐地,便可以一当十。如此重要的地方,只有亲族子弟可封为齐王”。 正在为如何处理远离朝廷的齐地和楚地而头疼的刘邦,听了田肯的建议顿时眼前一亮,但随即便又皱起了眉头,虽说分封亲族子弟确实可以加强地方诸侯与朝廷的联系,但此时刘邦儿子大多年幼,兄弟又很少,且少有贤良之才,想要挑选合适的亲族分封为王,实在有些困难。 左思右想,刘邦最终选择了封长子刘肥为齐王,而将楚国一分为二,以战功卓着的从兄刘贾为荆王,统辖淮河以东五十二城,以弟弟刘交为楚王,统辖淮河以西三十六城。 经过一番调整后,刘邦重新看着地图,燕地、齐地、楚地的问题已经解决,朝廷想要进一步加强对诸侯们的掌控,还有一个地区必须解决,想到这里,刘邦的手指重重的点在了颍川郡所在的位置。 颍川郡北临三川郡,南邻南阳郡,这两郡是朝廷自函谷关和武关东出的必经之地,一旦颍川有变,叛军便可向北占据巩县、洛阳,向南占据宛县、叶县,从而将朝廷大军堵在关中,再加上颍川郡东部的重镇淮阳,颍川郡对朝廷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当初,刘邦为了对抗项羽,拉拢扶持六国后裔,将颍川郡分封给了韩王韩信重建韩国。然而,鉴于如今异姓诸侯王与朝廷的关系,如此重要的地区自然不能再交给韩王韩信,否则朝廷的统治将会被局限于关中地区,丧失掉对关东地区的管理。 汉六年(前201年)春,刘邦以韩王信雄壮勇武,北地匈奴威胁太大为由,下诏将韩王韩信的封地由中原腹地的颍川郡迁至太原以北的代地,建都晋阳,以防备抵抗匈奴。 韩王信接到诏命后,虽然不愿远离中原富庶之地,迁往边关地区,但在楚王韩信和燕王臧荼先后被消灭的情况下,他也知道仅凭自己根本无力对抗朝廷,只能乖乖率领臣属向北迁徙。 结果,也不知道韩王信是为了表忠心,还是心中有怨气,竟然在北迁不久后,上书说,“我的封国紧靠边界,匈奴多次入侵,晋阳距离边境较远,请允许将都城北迁至马邑”。 刘邦一看,既然你这么忠心,想要替朝廷抗击匈奴,自己自然没有理由拒绝,立即便同意了其所请,于是韩王信的封地便进一步向北迁徙,直接来到了汉匈交界处。 不过,韩王信显然有些低估了匈奴的实力。战国中后期,匈奴逐渐崛起于鄂尔多斯高原,并在林胡、楼烦被赵国击败后,趁机夺取其地盘,从而成为中原政权北部最大的威胁之一。彼时的匈奴虽然已经逐渐强大,但实力仍然不足以对抗中原政权,例如秦赵两国便皆曾凭借一国之力大败匈奴。 秦二世元年(前209年),就在中原政权爆发秦末战乱,天下再度陷入大乱之际,匈奴的统治权,也在一场政变后完成了更迭。 挛鞮冒顿本是匈奴头曼单于的太子,后来头曼单于所宠爱的阏氏又为他生下了一个小儿子,头曼单于便想改立小儿子为太子,此举遭到了冒顿的激烈反抗,父子关系急转直下,头曼单于因此决定杀死冒顿。 为此,头曼单于派遣冒顿到月氏部落区充当人质,但在冒顿刚刚抵达月氏,头曼单于便发兵攻打月氏,意图借月氏人之手杀死冒顿。 冒顿知道父亲对自己已经动了杀心,因此从奉命前往月氏开始,便不断在思索逃命之法。匈奴进攻月氏,月氏人果然来杀冒顿,早有防备的冒顿立即偷了月氏的良马而逃,一路逃回了匈奴。 头曼单于见冒顿竟然能够活着逃回来,对于他的精明和勇敢颇为赞叹,犹豫一番之后,便又放弃了废除其太子之位的想法,并调拨了一万骑兵给他统领。然而,刚刚经历过生死的冒顿,却早已心怀杀机。 担心未来再次陷入绝境的冒顿,决意发动政变夺取单于之位。然而,他虽然被立为太子,但手中却只有父亲调拨给自己的一万骑兵,这些人是否会跟随自己发动政变,冒顿根本没有把握。 于是,为了训练部下的忠诚度,冒顿制造了一种响箭,然后从那一万骑兵中挑选出了最精锐的数百人,下令说,“凡是我的响箭所射目标,你们全都要跟着我射,如果谁不服从,就斩首。” 冒顿先是射鸟兽,有人不跟随自己射杀目标,冒顿就将他们给杀了。不久,冒顿又以响箭射自己的爱马,部下有人不敢射击,冒顿又杀了他们。过了些日子,冒顿又用响箭射自己的妻子,有部下感到恐惧不敢射击,冒顿还是将其处死。 又过了段时间,冒顿外出打猎,以响箭射杀自己父亲头曼单于的战马,经过此前的长期训练,这些骑兵对冒顿早已言听计从,冒顿响箭刚刚射中战马,他的部下没有一丝犹豫,全都跟着射击,无一人再敢违抗命令。冒顿见状,知道自己的训练已经起到了效果,开始寻找兵变的机会。 一日,冒顿再次跟随父亲头曼单于外出打猎,途中冒顿突然以响箭射向自己的父亲,他的部下毫不犹豫,也都跟着射箭,头曼单于在毫无防备之下被乱箭射杀。之后,冒顿又将父亲宠爱的阏氏和弟弟,以及不服从自己的大臣全部诛杀,然后自立为单于,史称冒顿单于。 当时,匈奴部落虽然已经十分强大,但还不足以统一草原,东胡等部落同样极为强大。 位居匈奴以东的东胡部落,在得知冒顿单于发动政变,杀死了头曼单于后,东胡王趁机派使者前往匈奴,向冒顿索要其父头曼单于的千里马。 对此,大臣们都说,“千里马乃是匈奴的宝马,不可送给东胡王。” 冒顿单于却明白,此时自己刚刚夺取单于之位,统治尚不稳固,若是东胡王趁机来攻,匈奴必然危险,因此说道,“与邻国交好,又怎能吝惜一匹马呢?”于是力排众议,将千里马送给了东胡王。 过了一段时间,东胡王又派使者来到匈奴,向冒顿单于讨要他的一个阏氏,大臣们闻言大为恼怒,“东胡王太过无礼,竟然敢讨要阏氏,请出兵攻打他。” 冒顿单于却表示,“为了睦邻友好,怎能吝啬一个女人呢?”便又将自己的喜爱的阏氏送给了东胡王。 再到后来,东胡王又向冒顿讨要双方交界处的一块方圆一千多里的土地。 冒顿单于征求群臣的意见,有人说,“这只是一块被丢弃的空地,送给他们也可以,不给他们也可以。” 冒顿闻言大怒,说道,“土地乃国家根本,岂可轻易送人”,于是杀掉了建议献地的大臣,立即调兵遣将,准备进攻东胡。 在历经了前两次之事后,东胡王以为冒顿单于是个胆小怕事之人,认为他根本不敢得罪自己,便没有将其放在心上,以致毫无防备。等到冒顿单于率领大军而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东胡大败,冒顿单于率兵追击不止,最终彻底击溃东胡,东胡王也被杀死。 击败东胡后,冒顿单于掠夺了大量东胡百姓和牲畜财产,使得匈奴国力进一步增强,此后又乘胜向西出兵赶走了月氏部落,占据了河西之地,又向南吞并了娄烦、白羊河南王等部落,并征服了北方的浑庚、屈射、丁零、鬲昆、薪犁诸国。 在征服了草原大量部落后,冒顿单于趁着中原地区陷入战乱,又率兵夺回了曾被蒙恬夺取的匈奴领地,并占领了秦朝北部部分地区,一时间草原各部纷纷臣服,冒顿得以雄踞大漠南北。 西汉立国之时,匈奴已经建立起了西达葱岭、南抵秦长城、北至贝加尔湖、东达辽河流域,占地广阔、人口众多的匈奴帝国。历经多年征战和扩张,冒顿单于的个人威望也达到了顶点,匈奴贵族全都对其无比敬服。 拥有控弦之士三十余万的冒顿单于,在征服了草原众部落之后,又将矛头对准了更为富饶的中原,而此时的西汉才刚刚立国。 韩王信迁都至马邑后,时常遭遇匈奴的南下侵略,韩王信面对匈奴大军,根本无力抵御,每次都被打的节节败退。虽然朝廷也数次派兵北上增援,但来去如风的匈奴军队,利用骑兵的机动优势,每次都能赶在汉朝主力到达之前从容撤走。 汉六年(前201年)秋,冒顿单于亲自率领十万铁骑南下,再度战败的韩王信只能一面困守都城马邑,一面派人向朝廷求援。然而,由于匈奴猛攻不止,而朝廷增援又迟迟不到,韩王信为了避免城破身亡,只能多次派遣使者前往匈奴送礼求和,匈奴这才撤军。 得知匈奴南下入侵,刘邦再度派兵前往援救。汉军出征之后,虽然再度扑了个空,没能见到匈奴人的影子,但却发现韩王信与匈奴之间互有使者来往,因而怀疑韩王信有背叛汉朝的嫌疑,连忙将此事上报刘邦。 刘邦得知消息,最初并未认为韩王信是有意背叛,认为他也不过是兵败求和的无奈之举罢了,因此并未征调大军前去征剿,而是派遣使者将韩王信训斥了一顿,希望他日后面对匈奴大军能够坚决抵抗,不要再有私自联络匈奴之举。 韩王信虽然是刘邦一手扶持起来的诸侯王,但人总是有私心的,出于自己的利益考虑,他早已和朝廷不是一条心了,尤其是自从迁都以来,更是对朝廷和刘邦失去了信任,再加上他本来就有私下联系匈奴的勾当,遭到刘邦的训斥后,韩王信以为是自己罪行暴露,刘邦要以此为借口讨伐自己。 惶恐之下,为了避免被杀,韩王信直接选择了投降匈奴。 韩王信不仅将都城马邑作为了投降匈奴的筹码,更是与匈奴约定共同南下攻打汉朝,他利用自己对河东地区地形熟悉的优势,在投降匈奴后不久,便与匈奴合兵南下攻打太原郡。 汉七年(前201年)冬,得知韩王信果然背叛,且与匈奴大军联手南侵的刘邦大怒,立即调集三十二万大军北上,意图在平定韩王信的叛乱的同时,一劳永逸地解决匈奴问题,樊哙、夏侯婴、周勃等将领和陈平、刘敬等谋士随从出征。 韩信自被贬为淮阴侯以来,对刘邦便颇有怨言,不仅常常装病不参加朝会和前往拜见,更是因与周勃、灌婴等人同为彻侯而感到耻辱,整日在家中闷闷不乐,对前来拜见的樊哙等将领更是毫无礼数。 一次,刘邦与韩信谈论各位将领的才能高低,期间刘邦问韩信,“像我这样的才能,能统领多少兵马?” 韩信漫不经心的答道,“陛下不过能统率十万人马。” 刘邦便又问道,“那么你呢?” 韩信说道,“那自然是多多益善。” 或许正是由于这次对话,刘邦在此次亲率大军出征之前,竟然派使者召韩信随同自己一起出兵观战,可见刘邦根本没有将匈奴和韩王信的叛军放在眼里,认为自己此战必胜。那么,此战真如刘邦预想的那样顺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