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素光与君共第17章17
郗道茂最怕别人冷言冷语，心中已有了一点悔意，却仍是嘴硬道：“姑母让你照顾我，你一句话都不说，我怎么敢劳烦你？”</p>
王献之本来心中烦躁不已，才开口向她说了句重话，如今听她看似抱怨实则委屈的话语，从恍然想起自己在家与兄长们相处的时候并不喜欢高谈阔论，阿父也曾说吉人词寡，所以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少言语有什么不好。</p>
他没有和同龄女孩儿相处过，不知道女孩子的心竟然是这样细腻，即使她看起来圆圆润润像他喜欢的芝麻团子。</p>
“是我疏忽了，阿姊还想去什么地方看看？”</p>
“我刚刚看见那边池塘中有白鹅，阿弟你能带我去看看吗？”郗道茂听见他服软，也顺势就着台阶下了。她才不想在姑母家得罪表弟呢！更何况他长得像春日花童一样好看，对于美丽的事物，阿茂从来最喜欢欣赏。</p>
王献之皓齿微呈：“阿父爱鹅，故而人家的池塘里都是鸳鸯仙鹤，我家池塘里游荡的都是大白鹅。”</p>
郗道茂快走一步，和他并肩而行。“我倒觉得白鹅有真性情，并不比仙鹤少几分风流。”</p>
王献之不由笑了，“有一次，阿父听说山阴的一个道士喜欢养鹅，就特意去道观观看。谁知道看见鹅了，心中高兴就想买下来。结果道士说：‘为我写《道德经》当举群相赠尔’，结果阿父就高高兴兴为他写了，一个人举着两个笼子回来了，结果手臂酸疼了甚久。他提回来的两笼宝贝现在还在池塘呢！”</p>
说罢摇头轻叹，他的脸上有蕊珠贝阙里瑶池仙童才有的澄澈天真，杏子形的眼睛像仿佛有一树桃花枝头争春，有淡淡的春暖花香从幼小的身体中逸散。</p>
“父亲又祖父和叔祖启蒙，祖父善行书、隶书。叔祖更是过江以来江左书画第一，更是帝师。”</p>
“你的叔祖，是不是那一位好学能文，工书画，晓音律，射御，博弈，杂艺无一不通，无一不晓的王世将（王廙）？”</p>
“如此风流人物，虽然无缘相见，但是总让人心生仰慕。他还说‘书为吾自书’，从此开创一代书风，对不对？”</p>
“没错，阿父也是受了他的影响才会行己之道，不因循守旧。阿父七岁善书，早年又跟随卫夫人学书，卫夫人又妙传钟繇之法。钟家隼尾波，尚翻，用笔尚外拓，有飞鸟骞腾之势。阿父却不一位效仿，反而自成风骨。他易翻为曲，减去分势。用笔尚内抵，不折而用转，世人所谓右军书‘一撮獾直下’说的便是如此之势。后来又学张芝，也能自出机杼。”</p>
“姑父一定是志存高远，伯父终日游山玩水，被姑父超过了也不知道。”阿茂吐了吐舌头。</p>
“大舅父不是无法超过阿父，只不过是不想超过罢了。”</p>
郗道茂心中暗叹，他说的话竟然和阿兄一模一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