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深几许第43章 故人离
送青池离开上京的日子是端阳节后，日暮降临城门即将关闭，竹卿守在城外不远处，等待着青池的马车。 不多时一架灰色车顶的马车出现在眼前，马车上走下一人，身形摇晃发须已白了不少，竹卿疾奔上前跪在他面前，多日的委屈在此刻爆发，泪眼朦胧喊了一声“师父”。 青池已不再拥有五年前那种精神抖擞的模样，整个人看上去衰老了许多。他的面容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就像是被岁月雕刻而成的沟渠一般蜿蜒曲折。 或许是因为长时间没有接触到阳光，青池的眼睛不仅酸涩难耐，还微微泛红。 他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人，几乎不敢相信面前的女子就是他最疼爱的孩子。他急忙伸出手，试图将她扶起，手却止不住地颤抖着。 竹卿泪如雨下，她印象中的师父虽然已到天命，可永远都精神矍铄，撑着她少年时的一片天。 可遭受五年牢狱之苦后，他已十分落魄，哪里还能想到年轻时的他是玉镜门最负盛名的杀手。 青池扶起哭泣的竹卿，万千舐犊之情到头只说得出来一句话：“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他听玉衡讲起竹卿或许已经坠崖身亡时痛彻心扉，他青年丧妻丧女已是常人难以承受之痛，不想中年时最疼爱的养女也死于非命。 强烈的打击使他身体每况愈下，直到竹卿用计才让他意识到她还活着，并且已经和玉衡成婚。 竹卿的性子又如何心甘情愿嫁给玉衡，必然是玉衡用了些手段。 他每见玉衡一次，都要请他一定善待竹卿。 “此去姑苏山高水长，师父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竹卿接过润禾手里的包袱给青池，“这是五十两黄金，拿着应付日常开销吧，还有常用的仁丹药丸，师父莫要推辞，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徒儿以后恐怕不能去看您了。” 青池微一思索收下了包袱，叹道：“你师娘是姑苏人，我去她的家乡看看也好。这么多钱你应该攒了很久吧…” “师父从前给了我不少，现在也算派上用场了。”竹卿侧脸，润禾机灵退远，留他师徒二人。 竹卿难以压抑心头伤怀悲哀道：“我轻信于他害了那么多人，结果还是要留在他身边…徒儿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减轻我心里的愧疚，我又该怎么继续面对他…” 青池早已看开，劝道：“天下无不散筵席，寻常家族尚不能延续百年，何况是我们。从我们助圣上上位起，就已经注定了如今的结局，这些都不是你能承担的，也怪不到你身上。我看你气色红润比以前康健了许多，可见他对你很好，我也知道你其实很喜欢他，只是放不下心结…” “师父……”刻意隐藏的感情被一语道破，竹卿不由回头看了眼远处的玉衡，他正负手而立，目光一刻不曾离开过她。 青池亦看到这一幕，逐字逐句道：“这些年过去了，许多人都有了自己的生活，你又何必不肯放过自己呢，去吧，回到他身边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竹卿含泪一步三回头离开青池，朝玉衡走去。 等她再回头看去，只看到青池的马车离开时激起漫天飞扬的尘土。 “多谢你，能让我来送送师父。” 玉衡牵起竹卿的手上了马车，于他也算了结了一件大事，温和道：“你我之间不用说谢，只是阿卿，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你是否真的…” “我会信守承诺。”竹卿缓和心绪，认真思量青池的话，“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吧。” 回到揽煦阁只剩两人独处，玉衡紧紧拥住窗下迎风而立的竹卿，似是要把她揉进身体一般。 他太爱竹卿，爱的让他发狂让他失去理智。竹卿心里装了太多人，她敬爱青池，顾虑同门，关心唐家。 唯独对他假意。 现在竹卿终于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阿卿…以后你可以什么都不想了，你可以试着来爱我了，就像我们从前那样…”玉衡吻着她额头的发丝，动情后又极力克制，身体贴的太近以至于两人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就像有只手在扣门，躲躲藏藏站在门外不断往对方的内心深处去试探。 竹卿头埋在他胸前，不肯让玉衡看破她的脆弱。 “我一直都喜欢你…一直都喜欢，可是从前的我背负了太多无法直面自己的心，以后我会试着去爱你。”千言万语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竹卿有太多的话想要跟他说。 可当她试图开口时，泪水便会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她只得将那些话藏于心底，紧紧地环抱住玉衡的腰，掌心轻轻地贴着他的背感受着他的温度。 玉衡很少用香料，身上总是干干净净没有其他味道。哪怕他习武出汗，来见她的时候也是清清爽爽的模样。 “好了，不哭了…”玉衡像哄孩子一样拍着她的背，“再哭该不漂亮了，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竹卿撒娇般隔着衣裳咬住他，玉衡宠溺的偏过头让她咬，她咬了好几下才委屈巴巴的开口：“就是你欺负我，你比别人都坏都讨厌…” 这样的恬淡温情，对于婚后的他们来说太少太珍贵。 玉衡想给她擦泪，伸手一摸才发现没带帕子，只好拿衣袖一角替她擦了，又抱起竹卿让她坐自己腿上，附在耳边开解她：“等以后我们有时间，我带你去姑苏住些时候，你想去玩还是找你师父都可以。” “也许那时候我们已经有了孩子，不…是一定会有，我们就带着孩子一起去…”玉衡内心有了浅浅希冀，“你要一直陪着我，我也会陪在你身边。” 玉衡眼神真挚言语恳切，竹卿微有动容，定定瞧他一阵，仰头吻上了玉衡的唇。 她鲜有这般主动，双唇相触的瞬间玉衡身形微怔，不自觉的闭上了双眼抱紧了怀里的人。 起先只是竹卿若有若无的亲吻，待到情浓之时她便落了下风。玉衡的热情比她想象中还要浓烈，亲的她喘不过气来。 “这么多次了，还不会换气么？”玉衡轻咬着她唇瓣，毫不客气地取笑她，“要不要我教你？” 竹卿不答，扯着他衣领再次吻了上去，唇齿纠缠你来我往，直到玉衡的手摸索着去解她襦裙的系带她才停了下来。 “用不着你教， 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