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深几许第1章 侥幸
“还好有这个山洞避雨,不然这一晚上怕是要淋透了。”少年清脆的声音响起,递过一壶水给面前发须皆花白的老者,“师父,喝口水吧。” 老者接过喝了一小口,把水囊交还给少年,目光看向远处:“沿着河边走吧,顺道看看水情,苏叶,过来扶我一下,我这老寒腿又疼了。” 叫苏叶的少年听话的扶起老者,背上行囊,沿河而行。 老者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捋着长须,在少年的搀扶下边走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看到泛黄的河水啧啧道:“昨晚这雨下的不少,看这满河的泥沙。” 苏叶道:“路泥泞成这样,今日要想走出长安怕是难了。” 老者乐呵呵道:“不急,慢慢走。” 苏叶年少,爱看滔滔洪水,不住地瞟向河面觉得新奇不已,忽然看到河边的浮木和干草上漂着一人,惊慌对老者道:“师父,有死人…” 老者闻言拨开苏叶,果然看到有个人挂在一根粗壮的木头上,隐隐浮着上半身。 老者果决道:“苏叶,去捞他上来,看看还有没有气!” 苏叶越看越觉得像一具尸体,为难道:“师父,发这么大的水早淹死了,要不还是算了,由他去吧…” 老者瞪了苏叶一眼,苏叶立刻放下行囊取出绳子打了个结,抛了几次之后终于套住了河面上的人,缓缓拉了上来。 苏叶擦干净脸仔细辨认一番,诧异道:“师父,好像是个女的。” 地上的竹卿衣衫有多处破损,被河水浸的脏污不堪,破损的衣衫下隐约可见划破的皮肉,因被水浸泡太久已有了化脓的痕迹。 老者上前几步,翻过竹卿的手把脉,眼神微亮:“苏叶,她还有气,让她头朝下把水吐出来,看看有没有救。” 苏叶依言照做,竹卿吐出不少的水,却不见丝毫苏醒的迹象。 “师父,这可怎么办?”苏叶皱起了眉,“还救不救?” 老者长叹一声:“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果今天没遇上你我,她恐怕要丧命于此,可既然你我救她上来,说明她命不该绝…苏叶,背着她去前面看有没有店家,先住一晚吧。” 苏叶嫌弃地拧了拧竹卿身上的泥水,背着她往前走。 走了半日才走到一处小镇,在客栈安置好竹卿,叫了女医来仔细查看一番,女医道:“她断了两根肋骨,手臂和小腿的骨头筋脉也全断了,头部有严重的撞伤,目前是不会死,但能不能醒过来,醒了会不会变成傻子,都不得而知。” 老者道:“那她这伤?” 女医安慰道:“手脚断了的骨头已经给她接上了,可肋骨只能看她自己的命数,照这样下去,怕是得半年才能好…” “半年?”苏叶喊出声,“师父,这…这可怎么办…” 老者送走女医,才开始思索起来。 苏叶疑惑道:“师父,你说这个女的怎么会掉到水里,看她的样子估计是昨晚才落水,一个女的大半夜不在家待着在外面跑什么?” 老者打量一阵竹卿,方道:“你看她衣着打扮,可像是寻常百姓?” 竹卿临走时随便穿了身简单的衣裳,可她如今身份不同往常,衣裳的料子多是丝绸锦缎,哪怕破损,也足以见其珍贵。 尤其手腕上赤金红宝的镯子,不是一般人戴得起的。 “女医说她筋骨皆断,倒像是被人追杀迫不得已跳崖摔在山石上所致。” 师父一提醒,苏叶恍然大悟,救竹卿的河旁边确确实实是一处断崖,且他观察时发现,上面有许多凸出的尖利石块,那座山山体连绵不断,可能是摔晕了从上游飘下来,刚好卡在了浮木上。 苏叶不安道:“她要真是被人追杀,岂不是要连累咱们…” 老者眯起眼睛,摇头道:“那不一定,杀她的人看见她跳下山崖就知她只有死路一条,也不会再继续追她,她算是跳过一劫。” 苏叶心头大亮:“要是那些人当真紧追不舍,在她跳下去的时候就该追下来灭口,她既然还活着,说明他们已经信了她会死。” 老者道:“我虽只是个乡野游医算不上杏林圣手,却也不愿见死不救让她自生自灭…” 老者的眼神仿佛佛陀一般怜悯的看向竹卿:“等她醒了再做打算吧。” 如此过了三天两夜,在某一天下午苏叶吃过晚饭照例来看竹卿,见竹卿还是没有醒,摇摇头朝门外走去,恰好他师父也来看竹卿。 老者道:“还没醒?” 苏叶无奈:“没有。” 老者拄着拐杖上前查看,忽然看到竹卿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姑娘,你醒了?” 竹卿如同新生的婴儿般懵懂无知,脱口道:“你是谁?” 老者微有惊喜之意,和苏叶对视一眼,笑眯眯道:“我姓席名远志洛州人士,是个赤脚大夫,这是我徒弟叫苏叶,见你落水救了你上来,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竹卿想以手撑床坐起来,可一用力方觉全身疼痛不已,苏叶按下她:“你全身断了几根骨头上了,筋脉也断了,女医说你要躺着休养。” 竹卿这才发觉自己的腿部和手臂皆被竹片固定起来,又想起方才席先生问自己话还没答,想要开口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到底是谁。 一想过去的事脑仁便疼痛不已。 苏叶追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竹卿茫然:“不知道…” 席先生和苏叶对视一眼,和气道:“你家住何处,父母是谁?”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会落水,这总该知道吧!”苏叶着急道。 “我不记得了。” 竹卿以空洞的目光看向席先生和苏叶,她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不知道自己是谁,关于从前的事没有一丝记忆。 席先生看竹卿懵然不知,以他做大夫多年的经验判断出来,竹卿应当是脑袋撞在山石上,短暂的失去了记忆。 可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再度想起过去,也许是明天,也许是明年,也许永远都不会想起。 席先生道:“小丫头,你无亲无故一个人怕是不好过,可愿意跟我俩走吗?” 竹卿看看苏叶又看看席先生,自己目前骨伤未愈,他们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跟他们走也未必不好。 于是竹卿道:“谢先生收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