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深几许第97章 爆竹声中一岁除
今夜除夕，众人早早到了正厅。 瘟疫刚过，霍将军有意热闹一些驱散多日的阴霾，刘广义闻弦歌知雅意，吩咐婢女好好装扮一番。 每个矮桌上都放有一小盆金桔盆栽，鲜艳的橙黄色使人眼前一亮，配着红绸缠成的花朵更是喜气洋洋。厅里虽点满了蜡烛却没有熏人的气味，反而有股淡淡的清香。 竹卿趁无人注意，从枝丫上摘下一个金桔，剥开一丝果肉尝了尝，顿时酸的脸如同汤包一样皱。 玉衡剥了个橘子给她：“吃这个吧，甜一些，金桔多酸。” 长安也有盆栽的金桔树，供王公贵族观赏用，玉衡见得多了，竹卿却从来都没见过，骤然见了这金灿灿的小东西，想试试吃起来是否跟它看起来一样好吃。 白清一自己倒酒喝，看玉衡和竹卿说悄悄话。 他们三人年龄小，官阶又低，来的比别人都早，刘广义和霍将军还没来，他们就先到了。 白清一靠近玉衡，耳语道：“今夜除夕，霍将军定要在席上提你和竹卿抓刺客一事。” 玉衡挑眉：“所以呢？” 白清一搭上他肩：“哪有这么多所以，等着瞧呗。” 玉衡挪了挪：“你离我太近了，躲远点。” “嘁。”白清一回到自己的座上。 竹卿看着勾肩搭背的两人，暗想白清一和玉衡何时这么好了，前两天玉衡还生气的告诉他白清一不是好人，现在又能接受白清一搭他的肩。 她看不懂。 不过这样也挺好，不再一见面就跟只斗鸡似的颈毛倒竖互不相让，哪怕是表面的和平。 陆陆续续有人入席，几位参事参军也到了，刘广义才陪着霍将军入座。 众人一起向霍将军敬酒，而后又有人单独去敬，霍将军十分给面子，来人敬的酒都喝了。 席间热络起来，因是除夕，歌舞齐备，舞姬们穿着轻薄纱衣翩翩起舞，眼角眉梢风情万种。 有几个容貌妍妍的舞姬，不知递了多少俏生生的眼风给白清一和玉衡。 宴席上一众男子唯他俩年轻，又风流俊俏，若是能受了这二位公子的青睐，端得是安稳富贵。 竹卿如何能看不出来，品尝着甜丝丝的樱桃果酿，看他俩的反应，只觉好玩得紧。 玉衡本不是好色滥情的人，面对佳人频频示好也当做过眼云烟，竹卿在旁目光炯炯，他连看歌舞的勇气都没了，只一个劲的低头吃菜。 倒是白清一，兴致勃勃边饮酒边看舞姬起舞，兴起时还抓住了一位舞姬缠绕在胳膊上的绸带，惹的美人娇嗔连连，嗔怪着从他手里抽回绸带，回到舞蹈的队伍当中。 宴会进行到一半，趁着众人还没喝醉，霍将军看了看玉衡，又看了看竹卿，若有所思。 旁边的人察觉到霍将军似乎有话要说，都安静了下来，霍将军道：“前日的刺客多亏了小世子和竹卿，尤其是竹卿心细如发，竟一眼能瞧出刺客的破绽来，才免得被他们走漏了风声，老夫敬竹卿姑娘一杯。” 堂堂三品大员，居然要给她敬酒，竹卿忙站了起来，客气道：“将军谬赞了，都是宋大人的功劳，竹卿愧不敢当，怎么能劳烦您大驾，该是晚辈敬您才对。” 说罢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霍将军也笑着饮了一杯，示意竹卿坐下。 玉衡在旁注视着她，看她手直发抖，轻声道：“怎么紧张成这样。” 能不紧张吗！ 歌舞声响起，竹卿慢慢开口：“我不会说这些场面话，方才手心都出了把汗。”看了眼霍将军又道：“我刚没说错什么吧？” 玉衡心领神会，她从小自由散漫不受拘束，突然被霍将军点名，哪里能想到妥当的官场说辞，不过她方才也算应对得宜了。 于是宽慰她：“你话说的很好。” 白清一借着敬酒的由头坐在玉衡身边，懒懒道：“刺客是竹卿发现的，她却把功劳却往你身上推，啧，真是情深。” 玉衡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关你什么事。” “我当霍将军会提你呢。”白清一道，“霍将军当众夸竹卿肯定竹卿的功劳，大概是想让你和竹卿的婚事更顺利些吧。” 竹卿若只是普通的江湖女子，忠顺王如何能同意这桩婚事，可她若是受过天子的赏赐，于此次平叛有功，那可能性就大些。 白清一耷拉着眼皮看他：“你俩打算何时成婚，我还等着吃酒呢。” 玉衡不语，他心里也没底。 宴席接近尾声，霍将军早就离开了，其余人也三三两两退席。 竹卿早听人说除夕夜城外会有烟火作坊轮流放烟火，还有她只见过一两次的打铁花，今夜没人守岁，都各自做自己的事情，远远不如往年在山上热闹。 她嫌没意思，便邀玉衡和白清一同去城外看烟火。 白清一直言不愿看他俩腻腻歪歪，直接推了不去。 两人走在大街上，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向城外走去。 竹卿装作无心道：“你和白清一和好了？” 这能算是和好吧，她也不知道他们俩有什么过节。 “本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他那日照顾你，又背我回房，还…”后面那句还在他俩闹矛盾时刺激了他一把让他口不择言这句话他不想说。 既然他对竹卿没什么歪心思，化敌为友也不是不行。 到了城外，人越来越多，竟有上元灯会人声鼎沸之感。 站在人群最外层，竹卿眼巴巴的看着空中，忽然漆黑的夜空似划过一道流星，白光照亮了地面，紧接着砰的一声烟火炸开，如同火树银花，又似漫天星辰。 周围人不住的惊叹，欢笑阵阵。 竹卿捂着耳朵，又怕又想凑热闹，不住的指着绽开的烟火给玉衡看。 恰是长虹贯日，万紫千红。 玉衡带着温柔的笑意，拥她入怀捂上她耳朵。 她天性里的一丝烂漫，反让玉衡莫名的伤感。他不愿去伤害她，可有些事他也没有置喙的权利，恐怕到时候，他就是竹卿唯一的依靠了。 想到此处，玉衡抱紧了竹卿，在她头顶轻轻说了一句：“阿卿，你别恨我。” 恰好有烟火绽放，竹卿没听清那一句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