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深几许第30章 将军府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
竹卿的伤再一次严重起来,虽未破溃但因她太过用力始终疼的厉害,伤口也红肿起来。 小师妹劝了几次她才肯好好养着,每日用井里打上来的冷水替她敷着,火烧似的伤口才舒服些。 竹卿前后照着镜子看了看伤口,自己也接受不了,雪白光洁的背上一块红肿褐色的丑陋伤痕,足足有茶杯那么大。 “真是难看。”竹卿摇摇头,放下镜子。 “等回了长安,我就去替你找治疗疤痕的好药。长安那么多的街市,还怕找不到好的去疤药吗?听说东市有家粟特人开的药肆,什么药都有,老板又最重诚信,不装神弄鬼的糊弄人,最是灵验了。”小师妹一一列举出长安的药肆来让竹卿宽心。 “不过我平日看不见,也没多要紧,只要它不再疼就行。”竹卿穿好衣服,没再多说关于伤疤的事,怕自己在小铃铛面前表现的太在意,反而让小铃铛难受。 “没伤脸上就行,否则以后我嫁不出去,就要赖着你一辈子了!”竹卿点了点小师妹的下巴,和她玩笑。 “一辈子就一辈子,我情愿和姐姐一辈子在一起,让姐夫自己着急去吧。”小师妹将脑袋靠在竹卿胳膊上蹭着,十足小孩子的模样。 几日后传来消息,将军夫人的三公子要回长安去。这是将军夫人的意思,本来打算等郭将军回来见一面再走,将军夫人觉得此时边关凶险变化莫测,这小小的县城里也不甚太平,不如趁着没出什么大事故之前早早离开。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长风将此事告知竹卿和小师妹时,竹卿顿觉将军夫人真是深明大义还很有远见。此时待在这儿确实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尤其是将军夫人的三公子还没有半点武功。 “姑娘真是火眼金睛,连我们公子没有武艺在身的事也看得出来。”长风赞道。 竹卿喝下一口茶,五月的天气已经足够热,凉茶凝神静气清热下火最合适不过。她放下茶杯,盯着长风看一会,轻描淡写道:“我不光能看出你们三公子没有武功,还能看出来你和苍云曾习过武,只是功夫不高罢了。”她顿了顿又道:“我武艺不如我师妹,我能看出来,她自然也能看出来。” 小师妹点头:“姐姐说的没错。” 长风和苍云说破别人不知道的隐秘事,非但不恼,反而有种得遇知己的感觉。 “姑娘可知,我们二人的武艺,是谁教的?” “谁?” “是我们夫人身旁的高妈妈。” “哦?难不成她也…?”这倒是竹卿没想到的。 “高妈妈曾说,我们夫人自小胎里不足身子虚,所以不像四姨奶奶那样由老大人亲自教授武艺。为了保护夫人,高妈妈和另一位妈妈从小就有武艺在身,是为了在危机时刻贴身保护夫人的。奴婢二人从小就进了府里,高妈妈就教了些简单的功夫给我们,不管是自保还是应急,都能用上的。”长风缓缓讲来,竹卿和小师妹听的入神。 那齐老大人该是什么样的人物,连女儿也从小教授武艺,小女儿身体不允许就让她的贴身丫鬟们习武保护小姐。一片爱女之心没有半分掩饰,是多好的父亲啊。 “诶?”竹卿想起了什么,“你刚才说还有另外一个老妈妈,怎么她如今不在府中吗?” “那位是姚妈妈,被儿女接走享福去了。高妈妈的夫婿早逝,所以高妈妈就还在将军府里伺候夫人,将军总在军营里,她也算是给夫人做做伴。” “那你们呢?可许了人家了?”小师妹吃些点心问道。 长风有点不好意思,还是大方回答:“将军为奴婢指了婚事,是将军营里的一个千夫长,等过完年就成婚。” “这感情好,你还能继续留在府里做事,又有个有前途的夫婿,不错呀。”小师妹打趣道,“你们夫妻二人,一个人在将军麾下做事,一个在将军夫人手下做事,真是天作之合!” 长风脸上绯红,笑的很幸福,看来应该是见过这个新郎官,不光见过,还很满意。 “只是…你家三公子过几日要回长安去,我们姐妹可否要去送送?”竹卿有点为难。如果不去送,好歹在人家家里住了这么些日子不去也不好,要是去送呢,也好似没有多大的必要,她和小师妹二人说到底也是客人,怎么能去掺和主人家的事。 长风似乎知道竹卿有此一问,答道:“两位姑娘不必去送了。这也是夫人的意思,怕姑娘听到公子走的消息想去送送,让您来回劳动不好养身子,所以才特让奴婢来告诉姑娘们这件事,也让姑娘们不必去送了。” “你家夫人可真是善解人意…”这句话是竹卿在心里说的。 竹卿不能出门上街,可小师妹能。 她隔一次就上一次街,从胡商手里买点小东西,有时候带点小零嘴回来。将军府里的饭菜是好吃,可将军夫人不吃零嘴,自然也忘了这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是需要吃些小零嘴的。 这个不好向将军夫人提,但是她们可以自己买,有时候是坚果,有时候是硬的几乎可以硌掉牙的牛肉干,还有从胡商那里买来的沙枣,不过一点都不好吃,不如大红枣。 竹卿的牙并不多么好,她费尽力气才咬下一小块牛肉来慢慢嚼着。 很香,就是费牙。 她吃了一块牛肉干后腮帮子疼痛不已,骨头似要错位一般,那包价值不菲花去花生大小的银子的牛肉干,都进了小师妹的肚子里。 她抱着牛肉干啃的起劲,竹卿在一旁看着她吃的忘乎所以,自己的腮帮子隔空隐隐作痛。 长日无趣,竹卿想起刚来这里上街游玩时小师妹曾经很喜欢一块红色的布料,那衣料的颜色也很衬她,现在也无事可做,不如将衣料买了来,再买几块料子,一起做几件衣裳。 小师妹立即表示赞成,隔天就去布料店里买回了那匹料子,又买了一块蓝紫色的纱雾般的料子,同样要给竹卿做衣裳。 料子是买回来了,可是怎么做衣服却犯了难。 她们俩并不会针线,也没人教过。平时衣服刮破了缝补一下,补一个歪歪扭扭的直线是没问题,可要做成衣服,这并不是她们的长处。 打听到将军夫人这天下午并无事情忙,竹卿和小师妹打算去求助将军夫人。 听到她们二人要做几件新衣裳,将军夫人也来了兴趣,大概是没有几个女子能拒绝新衣裳的诱惑,将军夫人儿子走后在家无事,替她们出起主意来。 “我曾见过几个异域女子,那装扮和咱们中原女子大不相同,光是头上的头纱就有三尺长,这种头纱不仅可做装饰,也可遮挡风沙。女子束腰的腰带上缀满了珠宝,连裙摆都用好看的花边纹样装饰,很是好看。”将军夫人忆起见过的几个西域女子,眼睛深邃皮肤白皙,很是引人注目。 最后缝制衣裙的活计交给了将军府的针线婆子,小师妹很上道的给了她俩一人一吊钱。 这是多出来的活,不给些打赏的银子人家又如何愿意好好做事呢? 针线婆子立马喜笑颜开的为她俩量了身量尺寸,小师妹要了红料子,竹卿也挑了蓝色,接下来就只剩裁衣服了。 她们住的屋子旁边有一处小池塘,池塘里种满了荷花,夏日里格外的娇艳好看。 小师妹发现这个好地方后,就喊了竹卿一起去赏荷花。竹卿起先还不肯去,觉得在人家的府邸太过唐突冒失,小师妹一再保证不用走远了,只要一出院子拐个弯就到,竹卿这才答应和她一起去。 池塘并不是很大,可也绝算不上小。水面上开满了荷花,粉色白色都有,有的只是菡萏花苞,有的已经绽放,如同观音的莲座般。 这倒是个好地方,不过看的出来将军夫人平日并不会来这里,池塘边上满是杂草无人清理。院子倒像是每日打扫,干干净净不见有一丝脏乱。 竹卿坐在池塘旁的回廊上,看小师妹去采荷花。她看中了池塘最中间一朵,足尖轻点荷叶,一手将荷花摘下飞身回到竹卿面前。 原以为她摘了荷花会很高兴,不想她耷拉着脸将荷花递给自己不出一声。丝毫没有意识到旁边的长风和苍云看到她的轻功有多惊讶。 “怎么了,摘花还不高兴,干嘛拉着脸。”竹卿道。 小师妹一声也不言语,只将摘花的右手伸到竹卿面前摊开,竹卿才发现事情的原委。 荷花的花径上满是尖刺,小师妹一时没想到,直到将花径抓在手里才反应过来,奈何已来不及收手,于是装作一脸无事的样子把花摘下来,手却是实实在在疼的厉害。 竹卿吹了吹手心,还好没有刺扎进去,只是疼一些并没有流血,算是挺好了。 “你还是好好待着别乱动了吧。看给手扎成什么样了…”竹卿拉住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小师妹朝苍云耳语几句才肯老实坐好,不一会苍云端了个托盘过来。 竹卿一抬头就看见托盘里的剪子,伴随着小师妹兴冲冲的样子,她知道又有几朵荷花要遭殃了。 有了称手的工具,小师妹再无顾忌,剪下六七朵花苞和几片刚露出尖尖角的荷叶,交代了苍云,让她拿回屋里,找个花瓶插起来。 回到屋里,小师妹从放茶叶的罐子里取了一小把茶叶,小心把花苞打开一个小口子,将茶叶一点一点的塞进去,又把花瓣合拢。 “你这是做什么?”竹卿起了好奇。 “花茶不过就是把干花放进茶叶里,让茶叶吸收花的香气。那么我把茶叶灌进花苞里也是一样,茶叶吸收一夜荷花的香味,岂不是会变成荷花茶了?”小师妹很有信心。 “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竹卿被说服了。她说的好像也没错,就是觉得有点怪。 “明日一早,姐姐你再尝尝我的茶如何?” 茶叶吸了一晚的荷花香,从花苞取出的时候瞬时香气扑鼻。从滚水冲开时花香弥漫,很是好闻。 “怎么样,好喝吗?”小师妹期待的看着她。 “闻着很香,喝起来…也是茶叶…”竹卿老实回答。 “我就知道不应该问你!”小师妹忿忿。 竹卿偷笑。 阴天的中午,阴风阵阵,风中裹挟着沙粒朝着人迎面吹来。竹卿在院子中吃了一嘴的沙子,进屋关上门呸呸了几下,仍觉得沙粒有些膈牙。 “天这么阴,要下雨了吧…”小师妹打开一个窗户缝看了看天,“咱们来到现在,还没下过一次雨呢!” “听说这边雨水少,每年夏季的时候雨水才多些,咱们也算是赶上了。”竹卿也顺着窗户缝看去。 “不知道师父他们在的地方是否有雨…”竹卿念叨着。 “放心吧,沙漠里下雨算是好事了,他们在外也是气候干的很,有水分才好呢…” “也是…” 两刻钟后,雨总算是下了。 两人开着门各自躺床上听院里的雨声,迷迷糊糊几乎伴着雨声入眠。竹卿对小师妹有一搭没一搭说话,小师妹没有回应她,转头一看,她不知何时不在屋里了。 竹卿穿上鞋去院里找,长风正在隔壁屋里坐着,看她出来知道是在找小师妹,道:“灵儿姑娘问我们要了一壶酒,去后院的亭子里坐了。” 待到后院,远远地看见她坐在廊上,背靠着立柱,旁边的盘子里放着一壶酒,自斟自酌。 这个酒蒙子! 竹卿朝她走去,道:“酒瘾又犯了?” “没有。”她把腿从栏杆上放下来,“姐姐坐。” “什么时候悄悄出来的,我竟一点没听到脚步声。” 小师妹一笑:“我看你睡了就没喊你,这么好的雨天,想听听雨打荷叶的声。这样好的美景,得有美酒作伴才是。” “什么好酒,也给我尝尝?” “快拉倒吧,你身上有伤还喝酒。何况你又喝不了,一喝就醉。”小师妹调侃道。 小师妹虽然是笑着跟她说话,但那笑容在竹卿眼里看起来艰难极了,分明是故作轻松的笑。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悲伤,来时她的背影那么的孤独寂寞,让竹卿心疼。 竹卿静静心,问道:“说吧,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