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深几许第13章 愿者上钩
回到客栈已经下午了，竹卿为了中午买书给沈则，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这会正是饥肠辘辘。 正想吃点什么，竹卿看了看青池的房门，想想还是叫上青池一起吃。 青池正在房中慢悠悠地品着一盏茶：“我吃过了，去喊你的时候你没在，我就先吃了。”看着竹卿要出去，不经意道：“我听店小二说，你跟一个男人出去了？还逛到这会才回来。” 竹卿正要跨门槛，听见这话不由得顿了一下，一脚踩在门槛上差点摔一跤。回头讪笑着：“我昨天回来的路上不小心弄坏了他的东西，答应了今天要赔给他，就出去了一趟。” 青池依然饶有兴味的笑着：“我刚才在窗户旁边看见了，那小子长的不错，看样子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你眼光还挺好。” “师父说什么呢！”竹卿再迟钝也听出来青池今天说话怪怪的，不似往日的深沉持重，“我跟他只是朋友，不对，是债主和欠债的关系。师父莫要乱想了，我吃饭去了。”说完匆匆走了。 “孩子长大了啊…”青池看着杯中舒展的茶叶，思量晚上的事。 吸取昨天的经验，天刚擦黑青池就出了门，由于已经知道都尉府的位置，竹卿也不用跟着去了，只留在客栈等候就是。 天一点点的暗下去，星子逐渐亮了起来，线索逐渐明朗，竹卿也不用经常上街假装卖货探听消息了。等信鸽回来，他们师徒二人就要开始忙起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眼看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竹卿开始着急起来，不知道今天夜里是否能发现些什么。今天青池出门前她曾经提议是不是可以白天也去都尉府门前盯梢，青池不允，理由是容易被都尉府的府兵发觉，在门前逗留太久，难免引起怀疑打草惊蛇。竹卿觉得自己派不上用场，索性出门逛逛。 随意乱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和沈则停留过的凉亭，白天的时候这里阳光充足，因为在河边，很是热闹。到了晚上就冷清了起来，旁边的商铺开着门，亭子里也没几个人。 这云沧县里河道不少，除城后的护城河外，城里也有条不大的河穿城而过。顺着河道下去，河边有茶馆的地方都会在边上搭上竹棚，供客人休息饮茶。隔一段就有一个凉亭，简陋也惬意，常见行人顺着河岸散步聊天，小儿嬉闹玩耍。 独自坐在凉亭里，将头伸出栏杆外看天上的星星，有几颗极亮的一闪一闪，这样好的天气，心情也好起来。 一阵风吹过，有东西进了眼睛，竹卿抬手去揉，怎么都揉不出来，眼睛酸的流出泪来，忽听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你这样的揉法，眼睛是要瞎掉的。”竹卿勉强睁开另一只好眼看来人是谁，果不其然是沈则，没好气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当然不是，你别乱动，我帮你吹吹就好了。”沈则弯下腰，按下竹卿还在揉眼的手，手正欲扶着竹卿的鬓角，想了想终究有些不妥。遂用衣袖垫了手，捧上竹卿的脸，轻轻吹去她眼里的异物。 竹卿不知该如何是好，心砰砰跳，快的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旁边小贩的叫卖声似乎也听不见了。慌张之下，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披风一角，眼里尽是他侧脸、下颌，再到脖颈以及白色的衣领… “周姑娘，可还疼吗？”沈则的声音从耳畔传来，竹卿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果然好了。 竹卿感激道：“谢谢沈公子。”沈则轻笑：“这点小事说什么谢字。”他低低头看向自己的披风，竹卿才发现自己还抓着沈则的披风，沈则也被迫无奈依旧弯着腰。她如同被惊吓一般收回手，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神情来。 沈则隔了一人的距离坐在她身边，两人都没了话。可这个时候必得说些什么才好，又是竹卿率先开口了：“你身体不好，这么晚了，你家里还允许你出门吗？” 沈则先是诧异后看到竹卿认真的神情后又了然：“我好歹也是大人了，还怕走丢了吗？我身子虽然差些，也没到不能出门的程度，只是不能疾奔，不能长时间做消耗体力的事而已。我每日都会在这河边走走，就当强身健体了。” “你多大了？” “下个月刚好弱冠。”沈则悄悄看了看竹卿。 “我今年十七了。”竹卿察觉有人偷看，转头看了回去。 “这样算来，我长姑娘三岁，当称姑娘妹妹。”沈则掩了掩唇，略感尴尬。 “今天去书铺的时候，我看店里的伙计跟你很熟啊，你常去吗？”竹卿径自换了话题。 沈则捋了捋袖子，答道：“我常去那家店买些书画，一来二去就和老板伙计认识了，有好东西他们也会给我留着。” 忽而他又笑起来：“不光书铺的老板和我熟，医馆药铺的老板和我也挺熟的。” 竹卿看他拿自己打趣，宽慰他：“你这病定然能好，到时入朝为官登阁拜相，可别忘了我啊。” 沈则的眼中多了几分认真的神色来，一眼也不眨的盯着竹卿：“不管以后如何，我定不会忘了你。”竹卿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她想说的是苟富贵勿相忘，并不是这般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为了缓解氛围，竹卿道：“既然出来了，我请你喝碗热牛乳米酒吧，晚上喝热热的正好。” 沈则道：“恭敬不如从命。” 找了家甜水铺子坐定，牛乳很快端上来，米酒煮的几乎没有多少酒味，上面撒了一层玫瑰花瓣，看起来格外香甜。沈则招呼一声伙计：“要一份烤乳扇来。”香香脆脆的乳扇上桌还冒着热气，沈则道：“我觉得你应该喜欢吃甜的，尝尝这个，小心烫。” “好脆啊。”竹卿掰了一块放进嘴里，“奶香味真浓。” “这边的吃食我很多都吃不惯，可这烤乳扇我却喜欢。”沈则看她吃的开心，自己也跟着高兴起来。 “你来这儿多久了？” “八九年吧。” 竹卿想起自己难以下咽的那个菜，坏心问道：“你吃过折耳根没？” 沈则再是翩翩公子的模样听到这几个字也变了脸色，艰难开口：“吃过一回。” “怎么样？”竹卿眨眨眼睛憋着坏笑。 “很有特色。” “哈哈哈哈哈哈！”竹卿朗声大笑后又收敛一些，“我也吃过一回，我和我爹刚来这边的时候，店小二跟我们推荐说是很好吃的他们本地人每天都吃，我想那肯定很好吃的就要了一份，结果！” “结果怎样？” “我觉得我就像掉进了鱼市的专门放鱼鳞的垃圾堆里！” 沈则也哈哈大笑，两人笑的肆无忌惮。 “不过别的东西我倒喜欢，饵丝烤豆腐豌豆凉粉，我都喜欢。对了，还有鲜花饼。你家在临安城，那边有什么好吃的吗？” 沈则一一细数：“定胜糕、片儿川、猫耳朵面片、桂花糖藕、小笼汤包，这些我小时候都爱吃。也是五六年没吃过了。” “你一直没回过家吗？” “临安离此地甚远，父亲和姐姐不让我来回奔波，怕我身子受不了。或许等哪日我的病好了，就能回家了。” “你父亲姐姐是关心你的身体，等你好了什么名山大川去不得，天地宽阔，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竹卿安慰他。 一碗热热的牛乳下肚，暖和多了。竹卿去结账，沈则拦着她：“哪有让女孩子给钱的，我来吧。” “明明是我请你，还让你付钱，真不好意思。” “如果我一早说请你，你就不会来了。天色晚了，我送你回去吧。”沈则道。 竹卿推辞：“你身子不好，就不用麻烦了，路也不远，我自己走回去就是了。”要是被店小二看见，又要多嘴告诉师父。 奇怪，自己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竹卿既然推辞，沈则也不好坚持，嘱咐了几句路上小心的话，就各自散了。 心情大好，竹卿脚步轻快，回去的这条路仿佛比平日短了许多，很快就到了。 第二日清晨，竹卿起了大早，去找青池询问消息，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竹卿惊住了。 青池道：“我在房顶上藏了许久，听到有人喊‘都尉’，接着从书房走出一男子来，旁边有两个人扶着他。我仔细看了，右腿小腿处有伤没错，身形也和你描述的有八九分相像，看来就是他了。” “那我们要不要抓了他，交给县令？” “哪那么简单，我们算什么，又不是官。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他是安南王的亲信，没有王爷的指示他敢这么做吗？那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难不成仅仅像胭脂铺老板说的那样让王爷斥骂县令。”青池疑问颇多，“他和县令无冤无仇又何必这么做呢？” “无冤无仇…那要是有冤有仇呢？”竹卿道，“用这种办法让王爷斥责县令，自己出气。” “这是孩子的办法，官场上的招数可比这阴狠的多。看县令焦头烂额的样子就知道这件事的后果不小。” “我想办法晚上去一趟县衙，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你这几天就去看着信鸽有没有回来，回来立马告诉我。” “好。” 青池有他要做的事，那么自己只关心信鸽的动向就好了。 伙计说最快后日，那不就是明天。明天不到，后天也该到了吧。 既然自己无事，就去找些事情做打发时间也好。吃过午饭，竹卿买了根鱼竿和鱼篓，打算去城外的河里钓鱼。 走到一半，才想起来忘了买鱼饵，只好找了家铺子买了些玉米和鱼食，向城外走去。 找到一处平坦的地方，竹卿支起鱼竿挂上鱼饵，静等鱼儿上钩。 谁料半点动静也无，鱼都聪明的不咬钩，竹卿又开始犯困，支了脑袋一下一下的瞌睡着。 “醒醒，这是外面，你这样睡醒是要着凉的。” “怎么又是你？”竹卿觉得这个人简直阴魂不散，自从那天晚上遇见他，不过两天，就见了好几面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竹卿疑惑不已，难道他有千里眼？ 沈则搬了个石头在她旁边坐下：“我问惠风客栈的伙计了，我去找你你不在，伙计说你问他哪里能买到鱼竿，我就猜你出来钓鱼了。” 竹卿佩服不已：“你可真是神机妙算，连我在这儿都知道。” 沈则不接她的话，问道：“钓了几条鱼了？” “一条都没有。”竹卿实话实说，“我来也没多久，你就过来了。” “没有就没有吧，就当出来散散心玩玩也好。只是你下次不要再这样睡了，天冷了不像夏天，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好，我记住了。”竹卿点点头，“你刚才上说去客栈找我，那你找我干嘛？” “听说闻香阁出了新菜，我想带你去尝尝。” 竹卿遗憾地摇摇头：“那你现在可来不及了，我吃过午饭出来的。” “没关系，我们晚饭再去也一样的。” 听到他邀自己一同吃晚饭，竹卿想了想青池的眼神，咬咬牙还是答应的下来：“好吧。” 两人坐着，忽然头顶有水滴落下，竹卿伸手试了试，竟然下雨了。 “走吧，去那颗大树底下躲躲雨。”沈则反应快，拉着竹卿就走，“还好我带了伞，不然就要淋雨了。这边天气变化很快，时不时下雨，一点都没准头。” 快步走到树底下，还好两人都没有淋雨，看了对方的狼狈样子，不由得都笑了。 “我说你还真是心细啊，这样好的天气出来都带着伞，要不是你，我就真的要淋雨了。那我的鱼竿怎么办？”竹卿看着水里的鱼竿着急。 “没事，等会去捡，要是被冲走了，我送你一根新的就是了。” 深秋季节起了风还是有点凉意，沈则看竹卿不住地抖就要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被竹卿一把按住：“别，我是习武之人，这点冷不算什么，倒是你受不得寒，还是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