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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梨

救我于世间水火102

范启洲也问妈妈身体如何,范妈妈说高档疗养院服务很好,看护都很和气,然后也没什么好说的。 </p>

母子俩相对无言,范妈妈闭目养神假装睡着了,范启洲开始玩儿手机。 </p>

等到八点,看护小玲终于来了。给范妈妈带了少盐少油的早饭,给范启洲的带了包子豆浆。范启洲看女看护娴熟得照顾母亲,和她说起疗养院的趣事,放心吃早饭。 </p>

九点半,主治大夫查房,例行问了老太太几句,叫范启洲去办公室说话。 </p>

“你母亲的情况,照顾她的人昨天已经和我说过了。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她脑部的结节正在持续增大,最优选择是动手术取出来。你母亲才五十二岁,这个年纪很年轻的,日后还有至少三十年,动手术后终生服药,生存质量是可以保证的。”医生知道范妈妈住本市最好的疗养院,知道范启洲经济条件宽裕,怕范启洲不信任本地医院,又补充道:“如果你能联系上级医院,也可以去检查一下,去医疗条件更好的地方开刀。” </p>

“但是,不管去哪里做手术,病人的身体都是第一位的。你母亲有很多基础病,又常年瘫痪,身体条件不能和同龄人比,具体要不要开刀,你和她商量一下。当然,站在专业的角度,还是建议你们开刀,这个手术早晚都要做,早做早好。” </p>

范启洲问:“她的身体能支撑手术吗?” </p>

“各项指标都是达标的。”医生肯定,给他详细讲解检查的数值和各种手术风险,让范启洲回去讲给他母亲听。 </p>

范启洲拿着一摞单据、病例回到病房,看护小玲立刻道:“我洗饭盒。” </p>

病房里,又只剩范启洲和他妈妈。 </p>

范启洲不知如何开口,范妈妈却释然一笑,“我知道的,医生以为我睡着了,和小玲交待的时候,我听到了。” </p>

范启洲沉默。 </p>

“不做了,我这把年纪做开颅手术,说不定就死在手术台上了。” </p>

范启洲抬头,平静的问:“你还是不想活吗?” </p>

范妈妈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洲洲,妈妈对不起你。可瘫痪的日子,太难熬了,我早些去了,你也不用花这些钱。” </p>

“我不缺钱!”范启洲低声吼道。 </p>

“你小时候说要当宇航员。”范妈妈哽咽,眼泪顺着布满皱纹和老人斑的脸颊留下来,她的身体年龄比实际年龄苍老太多了。 </p>

当年,范启洲刚刚念到大三,准备考研。范家生意失败,范爸爸想不开从楼上跳了下去。公司的债务不用还了,范妈妈变卖的家里剩下的东西,把私人欠的钱还上,爬上了当初范爸爸跳楼的天台上。 </p>

范妈妈的运气不知是好还是不好,消防救援的气垫缓冲了大部分力道,她只是摔得下半身瘫痪了,命保住了。 </p>

范启洲休学一年,靠拍婚礼,不署名拍摄和各种兼职赚钱,给妈妈交医疗费。又申请了助学金,勉强回去把学业完成,拿到了毕业证。继续深造当然不能了,范启洲放弃了遥不可及的梦想,转而赚快钱。 </p>

“说来说去,你只是不想活了。”你只是舍弃了我!范启洲不明白,世界为什么在大三那天崩塌了。爸爸一死了之,妈妈也是如此,他们从来没想过,世界上只剩自己一个人,该如何孤独与悔恨。 </p>

范妈妈这能流着眼泪喃呢:“对不起,对不起。” </p>

范启洲不能理解,他现在不缺钱,他能让妈妈接受最好、最专业的照顾,为什么她还是不愿意活下去,多陪她几年。 </p>

“我搬回来吧……”范启洲叹息。 </p>

“你的工作,搬到这里来根本做不来,我去你那里,消费又太高了。”范妈妈摇头,“我这条命,本就该绝……” </p>

“我有钱,我赚钱了!”范启洲强调,“我给你办转院。” </p>

“别浪费钱,你的消息,我在网上都看见了。洲洲,洲洲,这样的日子,真的很痛苦,你就当帮我了,帮我了。”范妈妈枯瘦的手拉着儿子的衣袖,健康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下半身瘫痪是怎样的痛苦。 </p>

范启洲拨开母亲的手,找到医生,说要去上级院检查,希望通过这边医院联系接收。 </p>

医生很干脆,直接帮他们走手续。 </p>

中午,范启洲刚从食堂买了饭回来,就看见病房里挤了一堆医护人员。 </p>

“怎么了?怎么?”范启洲拨开人群往里挤。 </p>

“是家属吗?是家属吗?”抢救的医生快速发问,得到肯定回答后,一边检查一边道:“病人摔下来,头部着地,必须马上动手术。小刘,去给家属讲术前须知,你们几个,推床!进手术室!” </p>

范启洲茫然得被某个医生拉到一边讲解术前须知,签署一份又一份的知情书,最后人呆愣愣坐在手术室外面。 </p>

看护小玲气喘吁吁得跑过来:“范哥,这么就掉下来了?” </p>

小玲既担心又后怕,这要是在她看护期间出了问题,怎么和家属交待。“床边护栏要拉起来,走之前要和护士说一声,病房里最好留一个人,范哥,你该等我来的。” </p>

范启洲静静坐在一旁,只低声说了句:“我拉护栏了。” </p>

范启洲是导演,剧组里有动作指导,摔过很多真人、假人,他清楚知道,母亲是故意摔下来的。一个下半身瘫痪,手指上夹着监护仪器的人,怎能才能无意摔下床?他下楼买饭之前,问过母亲需不需要上厕所,连水杯都放在她伸手够的着的地方,可她还是在自己买饭的功夫,摔下床了,头先着地。 </p>

范启洲在手术室外等到天黑,医生出来,摘了口罩,说:“我们很遗憾……” </p>

三天之后,嘟嘟在机场接到了范启洲,他穿着黑西装,手臂上带着黑纱。 </p>

“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和我说!我都没去送阿姨一程。”嘟嘟接过他的背包,送他上车。 </p>

“别把我当病人照顾,我没事儿。”范启洲面色平静坐到副驾驶,任由嘟嘟把自己送回出租屋。 </p>

现在,范启洲已经告搬离了曾经被偷拍的老旧小区,换了高档公寓。可是,这里依然是出租屋,不是家。即便他赚再多的钱,依然没有在这座钢铁都市买房、成家。 </p>

嘟嘟给他倒热水,监督他洗澡,看他睡下,范启洲像个木偶一样被摆弄。终于放空脑袋,什么都不用想,一觉睡了十六个小时。 </p>

醒来,嘟嘟把做好的饭菜放进微波炉叮几分钟摆出来,看他脸色苍白、唇无血色,叹息道:“我推辞几个月再出国吧。” </p>

“我没事儿,该去就去,你准备了这么多年。”范启洲端起碗筷吃饭,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没事儿。 </p>

“你这脸色,实在不像没事儿的样子。”嘟嘟建议:“你现在不用存钱了,付个首付吧。有房子,才有家。” </p>

“你像销售。”范启洲吐槽。 </p>

“别杠,真的,阿姨那边不用你存钱养老,你现在赚的钱,肯定够付首付了。咱也不用非买什么别墅、大平层,只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嘟嘟觉得自己估计得很保守,按照范启洲的身家,现在全款买房都没问题。 </p>

“家不家的,和房子没关系。”范启洲继续往嘴里扒饭,成年人的理智告诉他要好好吃饭,虽然情绪和身体都在拼命反对咽下来的食物,他还是使劲儿往嘴里塞。 </p>

嘟嘟长叹一声,按住他的碗筷,“实在不行,你签约薄总的公司吧。” </p>

“怎么可能知道呢?” </p>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嘟嘟不可思议得望向他:“我说,哥们儿,你不会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吧?就你那眼神,那动作,心思比粉丝灯牌还亮。薄总只要来剧组,你就凑上去说话,坐的时候打直背,喝茶不会再吐茶叶梗,百分百听从薄总的意见,情不自禁眼神总往她那边瞟,全剧组都看得明白,大家都知道啊!” </p>

范启洲负隅顽抗,“我只是个导演,投资商来了,我肯定要殷勤一点。” </p>

“殷勤的社畜眼睛里不会有惊喜的光。”嘟嘟拍拍老朋友的肩膀,“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怎么不承认呢?” </p>

“我……那……”范启洲苦笑,“我不签薄总的公司,大家都当我丑人多作怪呢吧?” </p>

“那倒没有。你是男人,想功成名就,有一定经济基础再向薄总表白,大家都理解。毕竟,薄总可是天之娇女。但是,这事儿吧,就没有准备好的时候。比如说高考,谁敢说自己准备好了,三年不够、四年不够,五年也不够,更何况恋爱这种玄学的东西。” </p>

“是啊,人生无常。道理很早就懂得,但要把枯燥的大道理运用到生活中,必须吃一堑长一智,一路摸爬滚打过来才记得住。”范启洲捂住脸,尴尬、无措和庆幸,原来自己的感情,很多人都看在眼里,只是职场成年人,都学会闭口不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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