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于世间水火32
“臣还琢磨了。佛家那套怕是不管用。娘娘知道的，皇帝登基之初，就驱逐了满宫的神仙佛子，那些僧人冒充佛子，欺世盗名，哄骗钱财，都是骗人的。若是真有效果，怎么没治好万娘娘的病，没留住先帝。所以啊，还是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道书有用。佛家那一套总归是天竺那等外域传来的，不能尽心。” </p>
“娘娘别急，臣精心研读，已经揣摩出了一些真意，待臣在静心专研七日，无量天尊在上，定赐臣一个明旨。到时，上有道君启示，下有臣等一片赤诚之心，左有老娘娘帮衬，右有皇帝厚恩，皇嗣，指日可待！” </p>
朱晴划了个十字，斩钉截铁定下基调，“您一定能诞育皇嗣！” </p>
这话还真没多少人敢在皇后面前打包票，史书上被独宠又没有子嗣的后妃可不少见。朱晴说的郑重，皇后也被她这坚决肯定的态度感染，“好，好，那你安心闭关专研，本宫静待你佳音。” </p>
七日后，朱晴一脸红光，穿着簇新的女史服拜见皇后，说出了自己得到的启示：“五百天内，娘娘必定诞下男嗣！” </p>
啊这，啊这…… </p>
皇后和刚学会说话的孩子一样，砸吧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信吧？这也不太可信。不信吧？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p>
皇后只能扶起朱晴，安慰她“用心良苦”，然后让她先退下。 </p>
刘婆婆更是前所未有的和蔼，苍天啊，大地啊，她老人家还没出手啊！这蠢人就自己作套把自己坑进去了。刘婆婆半辈子在宫廷，虽不识字，见识去不少，先帝在时，满宫的神仙佛子，谁说预言、谶语的时候，会准确到某一日？即便事先得到消息，某地发生了何事，也只说个大概，总要留个高深莫测的意思，日后才好圆谎。 </p>
朱晴仿佛并未看出她们的不信任，笑容满面起身，一种完成大事的轻松感，甚至还隐隐有种等着皇后赏赐的感觉。 </p>
皇后也麻了，以往没看出朱女官这样……憨傻。 </p>
皇后干巴巴道：“辛苦了，我昨日见一匹红色绢布亮眼，赐给晴儿吧。” </p>
朱晴愣了愣，这样的大功，只赏一匹绢吗？哦，原来皇后娘娘不信啊，没关系，等到皇后有孕生子，赏赐肯定会再有的。 </p>
——这段话，一字一句都写在朱晴脸上呢！心思清浅得连皇后都看明白了。 </p>
朱晴回到房间之后，令小内侍找了木工工具，自己要做个倒计时板子。下面人可不敢让她玩危险的刀具，只带着全套家伙事儿来给她雕刻木板。 </p>
朱晴在屋中悬挂了一块木板，上面雕刻了“某日内孕诞”的字样，“某”的地方是空白的。每日，朱晴早上起身，先对着朝阳打一遍八段锦、五禽戏，然后给道祖上三支清香，跪着诵经一遍。诵经毕，写下数字，贴在“某”的地方。“五百日”“四百九十九日”……每天坚持，就像写九九消寒图一样。 </p>
刘婆婆知道了这个消息，当成笑话讲给皇后听，特意说了“不知所谓”的拳法，软绵绵、四不像，这做派，简直是做法了。要不是她没拿皇后的生辰八字、没做个人偶，刘婆婆都迫不及待想把“压胜”的帽子扣她脑袋上。可惜了，这人居然事先请教过司礼监。 </p>
当然，这一请教，坤宁宫有个女史，居然预言皇后五百日内有孕照将诞下皇嗣的消息，在后宫就彻底瞒不住了。无视的有，看笑话的更多，他们监督朱晴每日早起打拳、诵经、上香比本人都勤快。 </p>
人是群体动物，皇后刚开始的时候是当笑话看了，等到朱晴坚持了三个月，皇后就有些动摇，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也没有什么危害，信一信无妨。 </p>
等到朱晴坚持到新年，寒暑无阻，皇后就觉得这是忠心可嘉了。过年的时候，皇后特意加厚三成赏了朱晴。 </p>
面对刘婆婆的劝劝谏，皇后是这样说的：“不管能不能成，这片忠心可嘉。” </p>
翻年之后，天气还是比较冷，皇后窝在坤宁宫中，不爱往外走。 </p>
这日，朱晴捧了红梅插瓶拜见，看皇后困顿无力，笑道：“娘娘您瞧，一大早，臣就听到窗外有喜鹊叫，推门一看，院子里红梅开得正好。外头天寒地冻，娘娘玉体尊贵，不合到外面去，臣折了插瓶来，盼娘娘年节里多瞧瞧正红，图个吉利。” </p>
还没出正月，自然是年节里。 </p>
皇后打个哈欠，叹道：“大节下的仪典多，累人得很。” </p>
朱晴自然打起千般本事、万般精神，奉承皇后母仪天下、能者多劳。 </p>
晚上值夜的时候，朱晴问了贴身在照顾皇后的宫人，又拿尚服局女官的名头，打听了皇后衣物换洗的事情。 </p>
第二天清早，朱晴猛然从梦中惊醒，捂着胸口，却满脸含笑。 </p>
她们值夜的人就睡在皇后寝殿的外间，另一个大宫女韩翠儿奇怪得望着她，问：“什么怪样子？你是做噩梦还是做美梦了？” </p>
“美梦，美梦。”朱晴起身，先回自己的房间上香、诵经、填数字，再回来伺候皇后。 </p>
收拾停当，朱晴才碎步上前，小声道：“娘娘，臣昨夜忽有异梦，今日又焚香祝祷，道君降下启示，娘娘的孕照该应验了。” </p>
皇后惊讶得转过头，插在头上的步摇险些打着脸。“应在今日？可皇帝今日在前朝宴请，当不会回来啊。” </p>
“并非应在今日，而是应在娘娘身上。” </p>
“可还不到五百日啊。”皇后还是难以置信。 </p>
“道君的启示是五百日内诞育皇嗣，生产之前，还有十月怀胎呢。” </p>
啊这，啊这，“啊这鸟”又重出江湖。皇后沉默片刻，实话实说，“正月忙乱，与皇帝共寝的日子并不多。” </p>
皇后说得保守了，是正月里只有一次。皇帝自小受苦，身子不好，连日来的祭天、大宴，诸多繁琐礼仪，实在太累人了。之前几年，那么多次，有批过的好日子，有特意摆的好姿势，皇嗣都没苗头，这个月一次匆忙的同寝，还能真有好消息吗？ </p>
皇后碍于这是夫妻私事，不好说得太仔细，心中肯定不可能。 </p>
“道君的启示灵验否，请御医来，一把脉便知。” </p>
正月里请御医，不太吉利，皇后本不愿。可朱晴笑得一脸笃定，皇后被她态度感染，终究让人去请了。 </p>
听说皇后请御医，还歇着的刘婆婆也顾不上休息，赶紧打扮整齐过来陪伴，“娘娘定是累着了，灶上炖了燕窝来，娘娘待会儿多少吃些补补身子。可是有什么大症候，有罪、有罪，我居然没看出来。” </p>
“婆婆不必自责，没什么大碍。就是困倦一些，晴儿说是有孕了，让御医来把把脉。” </p>
刘婆婆难以置信得看着朱晴，严肃了表情，劝谏道：“娘娘，正月里不好请大夫，老话再没错的。若是没有大症候，还有几天就二月了，到时再请也便利。别说这只是晴儿一面之词，即便……唉，不是老婆子苛责，朱女史，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p>
“婆婆，是与不是，待御医来了，便见分晓。”朱晴答得笃定。 </p>
胡须花白的御医在內侍的引领下慢悠悠进殿拜见，行礼过后，跪在罗汉床前，伸手请脉。 </p>
御医已经在腹内打着草稿，皇后的身子一直是他负责调养，正月里不可能有什么事，肯定是累着了。贵人就是金贵，一点儿小的不适，都恨不得吃补品、药品调养着。 </p>
为了保险，御医把完右手，又请皇后伸出左手，这是太医院的惯用招数，不管贵人的病是多么无关紧要，不吃药都能好。但他们做臣子的，肯定是千般仔细、万般慎重……嗯？不对啊，这脉象怎么有些像滑脉。不对，不对，滑脉也不一定是有喜，再仔细些，再仔细些。 </p>
御医诊脉时间有些长，等他收手之后，皇后叫起。 </p>
朱晴立刻问：“院判，娘娘可是有喜？” </p>
看诊讲究的是望闻问切，脉象上不能肯定，那就要问一问病人。好吧，病人不能问，问一问伺候的人还是要的。 </p>
“臣尚不能确定，还请贴身伺候娘娘的宫人出列，臣有些话要问。” </p>
韩翠儿领着几个宫人到偏殿，御医细细问过，回到正殿，郑重禀报：“娘娘脉象有喜脉之兆，但尚不能确定，臣请旨，每十日来请一次平安脉，方能下定论。” </p>
这是御医的慎重，可皇后听到“喜脉”两个字就欢喜得不知所以啦，嘴角扬得高高的，眉毛都飞起来啦。 </p>
太不容易了，太不容易了，终于有孕！这些年吃的苦药、受的委屈，箩筐都装不下啊！ </p>
御医立刻提醒：“娘娘，孕妇最忌心绪大起大落，娘娘且放宽心。正月仪典多，娘娘此时最忌劳累。胎儿未满三月，正是脆弱之时，娘娘心情平和、切勿操劳，不然……” </p>
“每三日一请脉。”皇后一拍坐垫，兴奋道：“三日一请，早些定下这好消息，早些给皇帝报喜！” </p>
御医退下之后，皇后才想起来“喜脉”后头还有两个字“之兆”，对了，兆头，好兆头。 </p>
“晴儿，你可立了大功啦！”皇后紧紧抓着朱晴的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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