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2)

作者:江城梓

毕业舞会第十章

作为稳居全国前五名的高中——中南附中,考上汉江大学的学生有二、三十个,其中两个人就是杨铭和江晨。之所以提这两个人,是因为他俩有些特别:一个,最想去汉江大学;一个,最不想去汉江大学。

杨铭是全国三好学生,可以保送去任何一所学校,任何一个专业。排名前几位的高校纷纷伸出橄榄枝,派出招生老师来游说他这名“未来领袖”的加盟。然而,他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汉大。生来就是做领袖的他自然有自己的想法,现在的领袖精英们多出自那几个老牌大学,不仅仅是因为那几所学校治学严谨、人才辈出;还因为校友群人脉广博、渊源深厚。但是要论素质整齐、个性张扬、校友情深,还当属汉江大学这样别具一格的私立小学校。汉江大学才创办没几年,就已经建立起了一个极具影响力和向心力的校友群。照这个趋势,等到他事业小成,要进一步雄鹰试翼、大展宏图之时,必然蔚为大观,成为主导国家社会命运的一股力量。现代战争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一支小而精悍、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特种部队,往往可以出奇制胜地打败貌似强大的制式部队。这支人才特种部队,在杨铭的眼里,就在汉大。而他,作为人才中的人才,就是要因势利导,做那些桀骜不羁的人才的引导者和整合者,成人而成于人。这种上上之领导艺术,在外表含蓄矜持的少年杨铭胸中,早就深深扎下了根,像雨后春笋一般不育而发。

唯一让他觉得有些遗憾的是,据他所知,江晨不会选择汉大。不过,就算是她去了情有独钟的中南大学,也不远,就是几站路的事。自己现在还年轻,是积累资本的时候,干出点实事来最重要,这样才能占据至高点,运用最好的条件,为自己也为她的将来,打下最坚实的基础。至于其他的事情,必然瓜熟蒂落,水到渠成。

江晨不喜欢汉大,甚至鄙视汉大,这其中有好几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就是父亲不喜欢汉大。作为中南大学第一文豪的父亲,老是被汉大的几个后起之秀追着打笔仗。那几个自命不凡的匹夫,咬文嚼字地缠斗,好生厌烦。江父不屑于跟他们一般见识,偶尔以浩浩荡荡之笔,堂堂正正之文集中回击一下。大多数情况下闭门谢战。但是私底下,就像大多数臭老九一样,还是要把那几个“小跳蚤”拿出来挖苦、摆弄一番的。而他聪明伶俐的女儿就是最忠实的听众。听得多了,江晨自然而然地也觉得汉大的学究们都是些跳梁小丑,特别是文学院那几个。

第二个原因,就是看不惯汉大的自吹自擂。什么教学质量天下第一,教出来的学生都是龙中龙、凤中凤云云,都是些谬论。汉大唯一做得好的就是择优录取的招生机制。换句话说,招进来的就是顶尖人才,放出去的还不是同一批货色,有啥了不起?同样这批人,放到其它任何一个学校,任何一个环境中去,多半都会崭露头角、出人头地,鹤立鸡群,更强、更突出也说不定。

第三个原因,是不喜欢汉大臭规矩多。比方说大门紧锁,闲人免进的阵仗;再比方说,会不会参加毕业舞会竟然成为一个面试题,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而不自知。据说都是那个脑残、缺心眼的校长想出来的。也不知道那家伙“幼小的心灵受过啥伤害”?想到这里,江晨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个又丑又老的糟老头缩手缩脚的滑稽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不过,不得不说汉大对穷学生慷慨的补助金,以及对优秀学生丰厚的奖学金,还是挺有想法的一个举措。

尽管有诸多看不上汉大的原因,江晨最终还是选择报考汉大。为了一个不能说,也说不出口,说了父亲也不能理解的缘由,杨铭。她最钟情的中文系是不能去了,师从那几个没有多少斤两的宵小,不把父亲气死,也要把自己郁闷死。所以她决定选金融,那是汉大最强、最热门的专业。也许将来还可以助某人一臂之力,也未可知呢。

挤车子,挨着牟雨那回,就是江晨赶着去参加汉大的面试。没啥好准备的,就塞了十几朵茉莉花在小手包里。喜欢天然花香的她,出门习惯带几朵时令的香花,如栀子花、桂花或茉莉花在手包里,让香气飘摇于无形,自己闻着舒服,周围的人也跟着受益。在公交车上,她确实感觉到身后那个农民小伙有些异样,但是不想离开那个难得的好位子往前挤,担心把面试的裙子挤皱了。不料那个农民来了那么一手,只好鱼和熊掌不可得兼了。不想,她这一挪身子,反倒成就了那个傻小子,那是另外的话,暂且不提。

怕惹事,她没敢回头看,但听到他喊了一声,就下了车,从车窗看到他的侧影,正见他莫名其妙地跌跌撞撞、神情恍惚,颇有几分滑稽可笑。别管他,丑人多作怪,难免的。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土里土气的穷小子,虽然看不清脸,但感觉棱角分明,还有几分英气的说。

该她面试了。

一干考官面容肃穆、不苟言笑,心里都压着一个说“不”的愿望。说“不”,表示我认为你不够资格与我为伍,这多牛啊?比起“我们敞开胸怀欢迎你,你要是瞧得起咱们,就加入吧”,岂不是爽得多?就像是求爱,其实心底里还是希望对方主动,然后再端起姿势来,斟酌斟酌是该拒绝还是接受,是吧?

江晨的入座,让常老师眼前一亮。好隽秀的一个女子,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举止不紧不慢、不紊不乱;神态不愠不火、不卑不亢。一袭绿裙子清新又大方、端庄又俏丽、淑贤又亲和,气质那叫一个好。

还是年长的那个老师,率先发话,正好是文学院的。“啊,文科班的考生啊,那就先说说你对李清照的理解吧。”

“您说的是宋朝的豪杰女诗人李清照吗?”江晨不想冒昧。

“啥?豪杰女诗人?”几个考官不禁抿嘴想笑,果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老考官清了清喉咙,也不好意思和小丫头一般计较,耐心地回答,“嗯,就是宋代的婉约派旗手李清照。你评评她的诗词吧。”

江晨莞尔一笑,“是啊,易安居士,就是我认为的婉约派豪杰女诗人啊。”

老教授来了兴趣,“此话怎讲?”

“大诗人李清照,18岁与太学生趙明誠结婚。一生颠沛流离,生活困顿,后来更是夫婿先逝,形单影只。写出了‘凄凄惨惨戚戚’这般的哀怨,和‘人比黄花瘦’这般的悲凉,确实为婉约派的一代宗师。但是在那样的社会环境中,在那样清苦的生活条件下成长的坚强小女人,不也写出了‘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撼世名句吗?虽然没有金戈铁马,又岂不是豪气万丈,羞死无数伪男儿呢?所以我认为她是自强不息的女中豪杰,是我的偶像。”江晨不卑不亢。顺着老教授用了“婉约派”这个词,既不拂老头子的面子,也很好地阐明了自己的观点,即便有些强词夺理。其实,她是憋着一股心有不甘的怨气来参加面试的。理智上要她压住这股怨气,潜意识里还是或多或少带着些刺。

老教授当然不会轻易苟同这种看法。不过,已然开始对这个有想法的漂亮女生另眼相看了。他转念一想,决定继续进攻,沉声道:“这样的例子还有吗?你认为历史上定位有误的诗人?”

“李煜!南唐后主被人说成婉约,在我眼里,他大气得很,只不过敏感多情而已,敏感的人就不能大气吗?”

几个理科老师叹了一口气,心道,文科女就知道胡说。亡国亡家的末代皇帝,病秧子、情种子、败家子一个,还想翻案?

倒是老教授听得饶有兴致,“说说看?”

“他大哥当皇帝时,李煜每天以读书为乐,与世无争,写出了好些风花雪月的美丽句子,譬如‘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汗手遗香渍,痕眉染黛烟’,‘清香更何用,犹发去年枝’这些或清索、或香艳、或婉约的好诗。后来,五个哥哥都因为这个那个原因先后去世,留下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做了末世皇帝。”

江晨歇了一口气,继续说:“可是,皇帝终究是皇帝,身处人世之巅,那胸襟眼界岂是一般凡夫俗子可以比肩的?哪怕是多愁善感的一瞥,那也是一览众山小啊。‘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比之岳飞的‘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不会差吧?‘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婉约吗?愁苦有,婉约谈不上。这一翻手的春秋,哪里是柳永之辈可以写出来的?‘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虽然没有‘黄河之水天上来'的雷霆万钧,不也是汹涌澎湃,惊天地泣鬼神的帝王气质吗?还需要继续举例吗?”

老教授听得不住地点头,连声说:“不用了,不用了,这个题就这样了。”答案自然不是所有人都会认同的。但是,这么一个题答到这个份上,谁又敢说,这个人没有水平呢?

理科考官按捺不住,接上问:“听说过阿喀琉斯(achilles)悖论吗?”

江晨一脸茫然,“那是个什么东西?”

考官挂不住一丝的得意,继续说:“阿喀琉斯是希腊神话里最勇猛迅捷的战神,可是他却永远追不上一只跑在他前面的乌龟。”

看着江晨瞪大的眼睛,考官微微一笑,继续说:“你想啊,乌龟跑在前面,阿喀琉斯去追赶。当他追到乌龟刚才跑到的地方,总要花一点时间吧?这点时间内,乌龟是不是还可以往前跑一段距离?不管多少吧,阿喀琉斯是不是又要花时间去追?如此往复……岂不是永远也追不上?有基本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个悖论有问题,那么你能不能帮忙解决一下这个悖论呢?”

江晨苦思片刻,坦白地回答:“我解决不了”。

几个老师竟然不禁面露喜色,总算在这个小丫头面前扳回一局。

“不过,我知道该如何去解释这个悖论。”江晨继续不愠不火地说道。

“哦?”一个年轻一点的老师不禁嗯出声来。

“悖论之所以称为悖论,就是因为它听起来好像符合逻辑,其实不然。阿喀琉斯悖论其实并不新鲜,庄子也有类似的说法:‘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阿喀琉斯的悖论,建立在两个隐含的假设之上:一个是空间可以无限细分,一个是时间可以无限细分。我的数学、物理知识有限,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地说,不是第一个条件有问题,就是第二个条件有问题,或是两个条件都有问题。”

一席话,听得常老师心花怒放。一个高中毕业的女生竟然能仅凭逻辑,如此清晰地找出问题的关键所在,真是不得了啊。找到问题的关键点,提出质疑,问题就相当于解决了一大半啊。哪有比会问问题更可贵的呢?至于有关时间和空间的本质,就是让老教授们来答,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啊。

一位经济学老师不甘心,“我来问一个经济心理学方面的问题吧。你和一百个人在一起,每人随便猜一个0到100之间的整数,最接近所有人平均数的一半的那个人获胜。你认为应该猜什么数才能赢呢?”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