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恕罪第62章 飞沙走石
许是因为太过专注，缘起第一次看见了风沙吹起的画面，一种风与沙本不相关，但风起时沙随之而动的画面，那是风与沙最初的样子。 沙子不想随风而动，它想成为石头，成为高山，永远留在一个地方，不再四处飘零。 缘起顾不得这突然起来的感应，趁天犬最为松懈时，自另一只脚上弹出踏刀，快速利落地刺其咽喉。 她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因而卯足了气力。 天犬摸着喉咙嗷嗷大叫，鲜血溢出时，缘起看到那伤口竟有复原之势，于是趁乱逃脱，生怕天犬复原后，卷土重来。 风止谷离黑河很近，缘起来到河边，用力洗掉天犬遗留在腿上的痕迹。 没想到黑河不愧是黑河，连水都是黑的。 她看着越洗越脏的小腿，不由生气：“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这里的妖兽都不懂得关心他人，他们的精力都用在如何活着的问题上，所以即便缘起满身伤痕地回来，也不会有妖多问一句。 风止谷里的风沙虽比其他地方要少很多，但每每夜幕降临，天地全黑之际，整个万妖窟里不会有风沙消失的地方。 缘起会躲在岩石后面，静待风沙变小，她听见风吹过峡谷，听见沙子遗留在峡谷，与山石合为一体。 沙子在她眼中不再是聚集在一处漫天飞散的混乱场景，她看到了每一粒沙石的自由之志。 本以为风止谷很安全，殊不知此地早被群妖看上，只待小妖们聚集，大妖们便会群起而攻之。 就在缘起来到万妖窟的第三个月，风止谷遭遇了史无前例地暴烈袭击。 那晚风止谷里的风沙是整个万妖窟最盛之地，无数大妖裹挟着风沙朝风止谷袭来，所过之处，不见生灵。 小妖们拿起武器回击，这倒是那些大妖没想到的情景，他们本以为这会是一场肆无忌惮地屠戮，却不想一群小妖竟会有反抗之力。 风止谷中箭如飞蝗，将那群自信满满的大妖阻隔在外。 因为大妖携风沙而来，箭矢受风之阻力，虽能暂时抵御敌人，却不能伤到那群大妖，并非长久之计。 缘起看着谷中箭矢越来越少，最多一炷香，箭矢便会用尽，风止谷里的小妖还是会沦为大妖们的盘中餐。 命簿上说她会活着出去，却没告诉她遇到危险该如何解决，只能说结果有了，过程一片空白，还得靠自己。 这天命真是好没道理。 风止谷位于两山之间，位置偏僻，山上有许多隐秘之处，只有久居于此地的妖才知道。 比起那群灵力极强的大妖，他们唯一的优势只有对地形的了解。 缘起命令众妖不要再浪费武器，想办法将大妖诱入谷中，借用谷中复杂地形以及早前设立的机关，击杀大妖。 她知道这无疑会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但在这个吃妖不吐骨头的万妖窟里，却是唯一有一息生还可能的机会。 箭矢消失后，大妖们以迅雷之势，攻进谷里。 缘起背着箭矢，手持弓弩，在山沿小路奔跑，于拐角处旋即停下，化身为凤，于天际向被拐入洞中暂时失去行动之力的妖兽射箭。 虽然风止谷里的小妖还是不懂得关心别人，但在缘起的领导下，大家起码学会了团结合作，当自身力量不足以与大妖抗衡时，唯有团结在一处才有希望。 在这一点上，小妖们比只懂得单打独斗的大妖更具优势。 小妖们团结在一处，一个诱敌深入，另一个在背后给以致命一击。 那晚风止谷里的厮杀声随着风声传遍四方。 在万妖窟中横行无忌的大妖第一次受到重创，还是被一群平日里正眼都不会瞧的低微小妖。 即便如此，因双方实力差距甚远，很快小妖们还是败下阵来，节节败退，很快退至黑河流域附近。 血腥味四处蔓延，随着风沙灌入鼻腔，是个十分讨厌的味道。 缘起多番尝试下，惊讶地发现自己无论如何攻击那群大妖，最多能让他们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却无法真正将其击杀，这让她困惑不已。 黑河中的水比以往流速快了不少，像是有什么东西欲冲破黑水迸发出来似的。 大妖们似是惧怕黑河中的猛兽，不敢继续靠近。 黑河边充斥着恐惧的气息，小妖们惧怕大妖攻击，而大妖惧怕黑河里的东西。 黑暗中，凶兽破水而出，嚎叫声撼天动地，整个万妖窟的地面都被震动。 大妖们开始四处逃窜，却被飓风裹挟回来，落进凶兽的血盆大口中。 缘起第一次见到这等骇人景象，那凶兽可御风，他只需张嘴，便能将周围生灵尽数吸入。 风彘一种上古凶兽，虎身牛尾，乘风而起，掌世间风云，被镇压于黑河之下，数万年未有现世。 今日因黑河边杀气蔓延，血流成河，才将其唤醒，再展杀戮。 缘起双脚站定，极力控制自己不被飓风卷入，但她想要往回退半分时，才觉何为徒劳。 风彘一旦开始杀戮，只有周围再闻不见一点生灵气息才会停止。 飓风中心朝她慢慢靠近，周围妖兽已尽数被卷入，只有她还在坚持。 风彘对于她的坚持十分不满，飓风中心再次发出撼动天地的怒吼声。 缘起不敌风力，被卷入飓风中不停旋转，即将落入风彘口中。 她的不甘令她再次在风声中听见其他声音，飞沙碎石无不与她一样，不愿受风之裹挟。 她以自身情志感应沙石情志，悟其不甘，感其身世飘零，终于以念力驱动沙石与风相抗。 无数飞沙走石集结于一处，比飓风之力更甚。 缘起从风彘口中逃脱，摔在地上，眼见地面极小的沙粒也在她的念力中扬起。 尘埃汇聚，即使微小，只要足够多，亦有威动海内之能。 她的感应力在与上古凶兽的对峙中得到空前成长，比起仙根，唯有心念任何人都无法从她体内抽离。 越来越多的沙石受感召而来，与飓风较量。 黑河上风不再具备裹挟沙石之力，反而形成了风与沙的对决势态。 风彘恼羞成怒，朝缘起猛扑而来，趁她与风相斗时，狠狠咬住她的腿，企图亲自将其吞下。 缘起不甘示弱，在感应力空前爆发时，感其命门，竟是在涌泉穴。 在感应到的瞬间，她支起手中弩箭，朝其命门射击，一次不行，很快又是第二次，接连数次后终于那支箭矢跃过风沙，直插涌泉，风彘应声倒入黑河。 缘起杀不死它，怕它再起波澜，便驱动沙石，将黑河封印，以高山压制风彘再次出世。 风彘消失后，万妖窟中风停了下来，此时天边竟现出一道微弱曙光。 刚打完一场恶战后的缘起，扶着那只流有黑血的腿，尚顾不得疼痛，便望见那道光，失笑：“你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