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山眠春山_分节阅读_第156节
目送土长离开以后，姜青禾开始在纸上回忆草方格种树的办法，要有充足的麦草或是其他干草，平铺在地上，用铁锹以锹锹铲进地里，半露半扎根，形成一米大小的方格，来减缓沙奔腾的走向?，从而达到固沙的目的。</p>
这?个当年她初次见到戈壁时就?说过的，当时她悲观地想，这?里的人种不出?树来的，再多?的也是白费工。</p>
但一年半以后的今天，她想的是，人怎么可能会种不出?树来，不仅仅种活一棵树，还要种出?一片森林来。</p>
尤其当次日天黑雨停歇了，全湾里的汉子妇人打?着火把出?动，留下小娃和?老人守着家里。</p>
深夜里有雨滴落的声音，随即就?是吵嚷声，大伙闹哄哄地走到戈壁滩，插上一根根火把。</p>
会赶牛的拉着牛犁一遍沙地，尤其是紧挨着沙漠边缘的戈壁，得牢牢固住沙子。</p>
夜里荒漠的风特?别大，沙子往人脸上拍，土长举着火把，拉下头巾喊道：“眼下是抢墒种树的好时候，俺晓得大伙累，夜里风大又没得睡。”</p>
“都撑会儿?，赶着雨水足没上冻时，把地给翻透了，这?会儿?俺们抢种了树，等树根扎稳了，能在这?里活了。今年雪又得落了，等到明年开春，它们能生?枝长叶，有的会落草籽到地里，赶上雨水好的时候，还能生?一批树和?草出?来。”</p>
风灌进土长的嘴里，她咳嗽了声，又接着喊：“俺晓得有些人不情愿，可俺们现在不吃点苦，俺们今年不种树，难不成还等着黄毛风一年又一年来，难不成要等俺们下一辈长大了再来种不成！”</p>
“今年种了树，树在这?里生?了根，明年黄毛风就?能少一点，明年再种，后年再种，年年种，还怕种不出?一片林子来！”</p>
“俺们种，俺们又不是孬货，”汉子们举着铁锹和?锄头大喊。</p>
女人则喊得更大声，“种点树谁还能怂了不成。”</p>
他们不吃苦，下一辈就?得吃苦，他们不种树，年年都会有黄毛风。</p>
土长也跟姜青禾通过气，她保证，“种完的人，每个人能领两块猪胰子回家！”</p>
听到这?个，大伙干劲更足了。所以大半夜，寒风呼啸，沙子席卷，摸黑干活，眼前只有模模糊糊的火光。</p>
一群人挥舞着锄头刨坑，一些人在姜青禾的指导下，得要将?麦草平铺在沙子上，用铁锹一铲铲将?那麦草给扎进土里，形成一个个草方格。</p>
那些编织的草绳弯曲缠绕在竖起的木杆上，立起一道防风屏障。将?戈壁与荒漠的接口处隔开一点，暂时抵抗来自荒漠的风沙，免得吹趴下树苗子。</p>
大半夜人困得要命，还得掐着虎口顶风干。夜里温度低，此时被雨水浇灌过的土壤，已经开始不好挖了，牛犁地的速度变慢，轮换着上场。</p>
而茫茫戈壁滩何其的大，今年是没有办法种完的，他们只能在最靠近春山湾的一侧种满树苗。</p>
姜青禾抵着锄头歇了会儿?，这?活实在磨人得很，站着都要睡过去，眼皮打?架，手掌磨得人生?疼。</p>
大伙要睡着了就?去喝运来的大蒜加葱白煮出?来的水，能防治大冷天被冻坏，除了这?还有熬的红糖生?姜，喝一碗浑身发暖后接着干。</p>
磨到晨雾散去，日头出?现，地犁得差不多?，草方格也渐渐挂上去，坑也挖好了。</p>
大家甩甩僵硬而疲累的身体，吃过顶饱的馍馍后，开始往坑里种树苗。其实说是树苗，这?些都是灌木，灌木的根系发达，又耐旱又抗寒。</p>
有柠条、花棒、怪柳、沙枣、白刺等等，还有很多?叫不出?名来的，除了灌木还有草，多?种多?样。</p>
买得这?么杂，就?是想瞅瞅哪几种灌木和?草在地里活得久，更牢固，更耐沙耐旱，明年就?可以直接买这?些苗种拿来种下。</p>
这?长达十亩的地上，几十个人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将?那满满几车的树苗，一颗颗栽种在坑里好好填土。</p>
在天渐渐黑下去时，又亮起熊熊的火把，最后的树苗也扎根在了这?片土地上。</p>
大伙全都累瘫了，他们坐下来，喘着粗气，看着这?些幼小的树苗在风里摇摆。</p>
他们有股异样的满足感，可将?目光往远处看时，他们只栽种了极为少的一部分。</p>
大伙根本不知道戈壁滩和?沙漠有多?大，基本是无边无际，谁能知道这?曾经是一片草原呢。</p>
有人茫然?地问，“俺活着的时候，真能看见这?能全种上树不？”</p>
众人沉默，没有人敢打?保票，也许今年种下的树，明年冻死或是枯死都极为可能，也许被掩埋在沙子中，就?像那些在沙漠里的柳树。</p>
要是没有雨，那慢慢的，树苗也全会枯死。</p>
土长说：“别说那丧气话。”</p>
姜青禾却说：“总会有那么一天的。”</p>
即使在几十年以后。</p>
只要他们能在明年时，从春山后蔓延往东的另一条河里，挖出?长长的沟渠，引水灌溉这?片土地，让灌木生?长，让树木存活。</p>
也许在几十年以后，这?里会成为森林，而不是戈壁荒滩，到了那么一天，黄沙会平息，沙尘不再肆虐。</p>
而现在种下的树苗，是生?生?不息的力量，它会扎根，会盘活这?片土壤，带来生?命和?希望。</p>
第128章 生日愿望</p>
种完树并不是就撒手不管了, 每天五人轮着去浇水、灌肥，尤其是种了沙打旺这些固沙草种的，一定要在生芽时浇足够的水，它的根才会往地里扎。</p>
而且秋冬浇水得赶在晨雾消散, 日头晴朗的晌午到后半晌浇, 这样根苗才不会因早晚寒冷给冻坏。</p>
至于水, 基本是之前接来的雨水，而且不用?瓢，用?今年熟好的葫芦，一只只沉了水挂在桶壁，掐着口反过来, 将小巧的葫芦口抵在土上?，浇到树苗根部。</p>
在没有合适的滴灌技术下, 为了省水又浇透, 这算是姜青禾能想出来最好的法子了。</p>
姜青禾是种下树后隔天就被安排来浇水的, 当她扶起第十株因夜里狂风而倒伏的灌木苗子时, 她再一次深刻地感受到, 治沙种树的不易。</p>
头一天种下，夜里一阵风就被刮得倒伏, 只能扶起再种, 有些连根被拔断, 有的被吹飞, 损失了几十株苗种。</p>
那些损坏的苗种没有被拿回去当柴烧, 而是插在了沙漠边缘，成为了沙障。</p>
灌水是件很费力的事?情, 姜青禾捶着腰，坐在拉毡子上?, 她开始啃枣糕，土长从不远走过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