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山眠春山_分节阅读_第154节
“瞧额的?辛辛板，”莫日根拍拍后面?的?土房子，在蒙语里放饲粮的?土房子叫辛辛板。</p>
那里有着半屋子垒起来的?草垛子，另一边有晒成干的?萝卜缨子，成袋成袋挨在一角的?麸子和?谷糠，还有豆饼，以?及敲碎成小块的?黑盐。</p>
以?及另外在地?窝子里专门腾出小半块地?方放的?粮食，怕占地?方，一袋袋堆叠靠墙的?面?粉、青稞，怕潮气渗进去用皮子包裹起来装进木桶里的?挂面?，有酥油、羊油，一块块奶皮子、炒米，悬挂起来半扇半扇的?风干肉还有少不了的?砖茶。</p>
瞧着这满满当当的?东西，才让牧民切实地?感到满足，不再担忧下一顿吃什么。</p>
所以?他们唱的?歌那么欢快，歌颂这是?天下的?好地?方。</p>
下晌牧民阿妈接着往屋里放置东西，牧民大叔们则拉出羊圈里最瘦弱的?羊宰杀，瘦弱的?羊是?熬不过冬天的?。</p>
他们宰杀羊时在吟诵，“落到之处，生下滩羊犊吧！打到之处，生下健硕羊犊吧！屠宰的?地?方，生下花羊犊吧！”</p>
姜青禾听着那吟诵声，牛皮底的?鞋子踩在河岸边的?枯枝上，断裂声让她回过神来。</p>
阿拉格巴日长老站在河岸边，神情温和?，把话重复了一遍，“额们以?前的?冬窝子借给了朵甘思部落，他们的?头人那天夜里来过草场。”</p>
“今年他们的?日子，”长老轻轻叹气，“皮子和?羊毛都?没能换出去，没有砖茶可以?换取更多的?粮食，他们连自己的?冬窝子都?没有了。”</p>
“怎么会没有了？”姜青禾踢了脚枯枝，她问?道。</p>
长老说：“倒了，好些都?倒了，没有粮食填肚子，也没办法?再建冬窝子，他们没主意，又来找额想法?子。”</p>
他瞧着那些藏族牧民破破烂烂的?衣裳，枯瘦的?脸，再看看自己这里的?人吃肉喝酒，砖茶粮食不愁，养的?牲畜也膘肥。</p>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其?实在以?前，土默特?部落和?朵甘思部落还挨在一起时，蒙藏两语相互间都?能说得上来，他们的?日子过得是?差不了多少的?。</p>
只不过一个喝咸奶茶，一个吃糌粑，日子都?不富裕。</p>
可只有短短半年时间，两个部落的?生活便天差地?别。</p>
朵甘思的?头人从不解到艳羡再到后悔，后悔曾经说要和?他们一起请那个汉族女?人做歇家的?，但是?中途退缩了。</p>
姜青禾忘不了这个部落，操着古老的?藏语，曾经在上一年卖皮子的?时候，跟草场牧民一起说要请她做歇家。</p>
当时她说请她做歇家，要他们向?毛鬼神发誓时，他们也应了，不过直到最后她当了土默特?小部落的?歇家，也没有再见过他们。</p>
所以?她的?藏语是?捡起来又扔下，到现在也只会几句流利的?藏语。</p>
长老继续转述朵甘思部落头人的?话，“他说真的?很想回头，想让额问?问?你，”</p>
他停顿了，后才说：“能不能也做他们部落的?歇家？他们可以?像额们这样，给羊毛给皮子给羊，甚至可以?给他最珍贵的?，”</p>
长老想了想这个词，他用别扭的?方言说：“虫草，应该是?这个意思。”</p>
姜青禾原本看向?远处森林的?视线收回，她揉揉耳朵，没听错吧，虫草？</p>
她当然知道虫草的?好，很补身子，只不过她只吃过一次，还是?那种人工培育出来的?，压根不是?野生品种，没有啥营养。</p>
但是?这里的?绝对是?野生的?，她隐隐有点兴奋，但被河面?上的?冷风一吹，她渐渐清醒。</p>
她现在很多东西刚起步，分身乏术，能用的?人太少，光是?忙着铺子和?草场的?事情都?已经忙不过来。</p>
甚至得耽误地?里的?活和?照料牲畜，有时候都?无暇顾忌得上蔓蔓。</p>
她犹豫了，转而问?道：“长老，你不怕我跑去当了他们那边的?歇家，就不管你们这里了吗？”</p>
长老的?笑容很慈祥，“你不会的?。”</p>
他知道姜青禾跟草场的?关系，可以?说是?巴图□□（坚固如?海）。</p>
“如?果可以?额想要，”长老说了一个词，“巴彦得勒黑。”</p>
这个词的?意思是?富满大地?，长老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姜青禾已经懂了他的?意思。</p>
他想要富裕安稳的?生活，但不只只在他们这个小小的?部落里，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在草原生活的?人，都?能过上安定的?日子。</p>
可姜青禾没有直接答应，她已经跟当初的?自己想法?不同了，当时奔着赚皮子赚羊毛，能有人肯请她，是?半夜躲在被窝里都?要偷偷乐出声的?。</p>
但现在，她做的?不纯粹是?歇家生意，她担负了很多人的?以?后。</p>
如?果只是?单纯卖皮子、羊毛或者?是?其?他东西，她可以?做一个负责的?歇家进行交易。</p>
她转过身走下河道口，语气坚定地?拒绝：“我可以?收他们今年的?皮子和?羊毛，如?果还有其?他的?藏族物件也可以?，至于做跟草场一样的?歇家，我没有办法?，也答应不了。”</p>
姜青禾对自己未来的?规划很清楚，她只会在春山湾和?土默特?部落两个间投注心血。至于其?他的?，她想她只能做个真正意义上，进行货物交易买卖的?歇家，只收东西不会投入感情，不可能看他们可怜就瞎答应。</p>
当然她不会忘记自己的?良心在哪里。</p>
长老微笑，他明白了姜青禾的?意思，“额会叫人跟他们说的?。”</p>
“最好快点，粮食得要找人换的?，耽搁了怕他们今年冬天是?真没粮吃了，”姜青禾说完，跟长老辞别后，走向?地?窝子群落。</p>
她笑眯眯地?上前帮宝音乌力吉婶婶一起拉羊毛被，晒在长长的?木杆上，宝音乌力吉婶婶用细柳条弹被子，还要招呼她儿子，“去给图雅拿炸果子来。”</p>
姜青禾吃上了黄油、面?粉和?糖混合起来，炸的?外皮酥黄，内里软囊囊的?，外形有点像缩短的?油条，又甜又软，有些微拉丝。</p>
她吃着蒙古果子，坐在矮凳上晒日头，耳边是?牧民阿妈充满笑意的?声音，姜青禾看着远方的?土地?，她的?心情逐渐平静。</p>
她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要有良心，但别心软。</p>
夜里大伙在新的?驻扎地?，为着入住地?窝子，搬了很多晒干的?枯柴，架起来，点燃篝火。</p>
除了吃烤肉外，还叠了石板烤起肉来，有用保安腰刀切成薄薄一层的?羊肉片，放在冒油的?石板上。滋啦啦的?声音中，羊肉片迅速蜷缩起卷，薄薄的?一片挂着油脂，蘸着野韭菜花酱吃，辛辣爽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