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山眠春山_分节阅读_第136节
“婶阿，到时候俺年底也做次肉丸子给你吃，叫你也得俺们的济。”</p>
“哎呦，老婆子到了风吹蜡烛尽的年头，也享上福了，”张婆子乐呵呵地道。</p>
她这样?说，二牛也瞅了一眼，年轻着哩，没那庄子里的人老。</p>
他?换了好些糜子，又赶了一天的路。</p>
擦黑时到那边的，各家点起火把来接他?，一双双眼睛在黑夜里都?像是发光。</p>
直到他?收了十来车的高粱杆，送往姜青禾面前时，仍会?说起那晚，“他?们给俺磕头，叫俺是救命人，俺这心里啊，说不出啥滋味，就跟那醋葫芦打翻了，酸劲汪在心里。那会?儿功夫俺真想做点啥让他?们日子好过些，青禾妹子，你懂不？”</p>
姜青禾哪会?不懂，她这种想法出现很早，也许是上一年牧民转场到冬窝子前，而?皮客没有来收皮子，那天夜里她在草原上，望着篝火时惋惜，自己没有能力，无法帮助到牧民。</p>
那时她盼望，自己以后有一点小小的本事。</p>
也可能是端午带着春山湾大伙一起编花绳，让大家都?赚到钱的那一刻，又或者是她正式成为草场歇家的时候。</p>
她眼下总会?这样?想，想着为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的人们，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p>
在这将近一年半的岁月里，她茫然过，之?后想要安定，想要有钱，想要过更好的日子。</p>
而?在这段路上，她磕绊，被人扶持，被人支撑，索性真的也有了点小小的本事。</p>
甚至能在二牛茫然拷问自身时，给他?点帮助，而?不是像以前那般感同?身受，却又无能为力。</p>
姜青禾有一个本子，小鱼会?记录他?们走到哪个村子时的农作物、大概的风土人情。</p>
她本人用到的次数不多，但是能跟着这个调整剪纸、红花又或者是其他?的东西，往后过去更贴合这个村落。</p>
不过眼下她将知道的，用来给二牛支招，“用糜子换高粱杆可以的，大伙都?想要粮食填饱肚子，更偏的地方钱不大能用得上。”</p>
饱腹感很廉价，廉价到土、树皮都?能满足，可它又很珍贵，好些人梦里都?在想着能够吃饱饭。</p>
姜青禾想，她很赞同?用粮食换取村民手?里不太需要的农余，让大伙过了有饱腹感的年吧。</p>
所以她很认真地说：“粮食换粮食估摸着不太成，你手?里有余钱，就用钱去换粮，再用粮换物。像是下陈湾那块，他?们村里人比起粮，更喜欢要钱。你可以拿着钱，去跟他?们换粮。”</p>
“我随口说，你也估摸着听吧，高粱杆像是这样?好的，我都?会?收的，当然不仅仅是这样?。还有苞谷皮、高粱皮、羊毛，只要秋收的绵羊毛，有棉花更好，像是其他?你拿不准主意的，可以来问我，好的东西我会?收。”</p>
“诺，你不大识字，真的想要做点啥，得跟着周先?生识识字，学学记账咋记。要是你只想收了这批高粱杆就停手?，那也成，我先?把这批高粱杆的钱给你。”</p>
二牛有点茫然，他?看着自家兄弟，走到边上说了好一会?儿，他?才走回?来坚定地说：“俺们不想停手?，俺们想继续收下去，走远些也成的，累一点不算事，这干的人心里舒坦。”</p>
姜青禾说：“那就谈谈哪个地方收啥粮食最好吧，咋收，还有你们要看好牲畜的蹄掌，没法钉铁掌，就去用牛皮包一层。”</p>
她真的不介意给他?们帮助，或者说扶持，她一路走来，得过多少人的济也不知道。</p>
当二牛他?们得到一份详尽的粮作信息，和几车高粱杆得来的钱，踏上了一条他?们想要走的路。</p>
而?姜青禾则望着这成片将地面铺满的高粱杆，她陷入了沉思，忙哪头起呢？</p>
是先?将高粱杆先?拉走再挑拣，还是先?挑拣，再拿到各家去，叫婶子们破成篾子，还是说更要紧的是，那么多的高粱杆，还有以后不知道多少的羊毛，她放哪？</p>
遇事不决问土长，土长靠在自己小屋的椅子上，她说：“喏，有事才想着来找俺，平日人影也不见个。”</p>
姜青禾叹气，“忙啊，忙死个人了，你要是想见我，晚上来嘛。”</p>
土长呸了声，“滚犊子玩意。”</p>
“你说有那老些东西，没法子放，俺想着，”土长正经起来，看了眼姜青禾，“先?放你之?前那屋子里去，空着没人气，也是要生虫落灰的。秋收后在染坊边上起间大仓房。”</p>
姜青禾好久没去那屋子看过了，她此?时想起来，不免有些怔仲，她想想说：“放那去吧。”</p>
土长出来跟着她往外走，两?人也好久没咋碰过头，有些事情想说说。</p>
“你瞅那片戈壁，”土长站在拆掉的围墙后，指着远处那茫茫戈壁滩说，“俺托人买了些树苗子，想着等晚些，地里粮食都?能收了后，叫大伙来种树。”</p>
“也不怕你笑话，虽说近两?年，老天给面子，没咋刮黄毛风。可俺真怕啊，你们南边肯定没见过黄毛风刮起来，外头呼嚎的，庄稼、树根都?被拔起，屋里地上全是沙，抖抖身上都?有一两?斤。”</p>
沙尘暴的威力，姜青禾只在视频里看见过，但不妨碍她明白，它的到来只会?让本来就脆弱的环境，变得更加恶劣，沙土流失，土地荒漠化加重?。</p>
她以前的民族学虽然跟白上的一样?，可早年间，她去过田野调查，学过几个有效治沙的方法，印象最深的，应该是麦草方格法，毕竟真的上手?干过很多天。</p>
姜青禾摇头，“虽然我没见过黄毛风，可我懂得几点，想要在戈壁或者是瀚海里种树，种下去是不成的。”</p>
土长当然知道不成，来场大风又或是雪，树苗子就悄无声息地一棵棵倒伏下去，死在了戈壁滩，年年种，年年死。</p>
她望着这片早前给春山湾带来数不尽困恼的戈壁滩，只要它还是戈壁连着沙漠，那压根没有任何安稳可言。</p>
只要春冬两?季刮几场席卷来的黄毛风，这一年的收成大树尽毁。就像五年前，小麦半数以上被吹走，田税都?是延后一年补交的。</p>
以前她只有一个人想法子，大伙劝她算了，人是斗不过天的。但是现在，姜青禾会?告诉她，“害，这治沙一年治不完，就十年嘛，十年不成就二十年。”</p>
“而?且土长你信我的话，我真知道个法子，今年那些稻草都?收过来，之?前麦草还有的，也拿过来，不够没事，我问问二牛，让他?去外头各村各户收嘛。”</p>
“树苗子还得再看看，得去司农司问问，啥耐旱一点的，沙漠里种的，那沙打旺的牧草就不错，我们这里都?能种，还有花棒啥的，它就生在沙里的。”</p>
土长沉默，主要是跟春山湾相?邻那片戈壁滩和沙漠，无边无际，也许二十年也不一定能全种上树。</p>
“放心，土长你活着的时候肯定能看见的，”姜青禾贫嘴了一句。</p>
“去你的，”土长骂了她一句，可虚浮的心却安稳下来。</p>
也许很多年以后，黄毛风不再成为日夜的担忧，而?绿色会?覆盖这片土地。</p>
而?这一切，都?得人来忙。</p>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