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山眠春山_分节阅读_第118节
蒙语中有这样一句话, 被牲畜采食过的土丘还会绿起来?, 牲畜的白骨不会白扔到?那里。</p>
而定牧的害处也很明显, 羊群长期圈养在一个地方，羊蹄的频繁践踏，草渐渐不再冒芽。牛羊粪的长期堆积，除了让周围的草枯萎以外，可能会滋生传染病。</p>
可是不管姜青禾, 又?或是在场的牧民?，他们很明白, 游牧再好, 都带不来繁荣和安稳。</p>
不过几十年的游牧转场生活, 并非一时能够改变的。可只要大伙想着要转变, 姜青禾就有时间慢慢改变。</p>
趁着羊把式睡觉的功夫, 姜青禾向牧民?吐露了自己?这些日子的想法，绝非突然?冒出来?的, 她琢磨了好些时候。</p>
“我知道再过一两个月, 你们得转冬窝子了。但我前面也说, 好些老人撑不到?转过去, 所以现在能不能有谁去找一个新的冬窝子。”</p>
“最好离眼下?的蒙古包不要太远, 在贺旗山边上，我记得那里有一条从山顶引下?来?的渠。”</p>
乌斯荣贵大叔指指自己?, “额跟乌尤还?有诺民?去找。”</p>
“还?有额，”齐纳尔跳起来?, 他不甘被落下?。</p>
其他牧民?们没说话，虽然?他们也舍不得住了好些年的冬窝子。</p>
但往返那的路途实在遥远，这些年没碰上天灾倒也安稳。可要是路上遇到?白灾，全部人都得折在路上，他们便生不出反驳的心思?，只能默默赞同。</p>
这件事被揽着做了后?，姜青禾有条不紊地接着说：“还?有就是地的问题，你们之前借荒，田税是别人交的。如果要是自己?开垦荒地，得让衙门的小?吏来?量后?，上了册才能确定这是你们的田地，旁人无法侵占，但得交田税。”</p>
“不过眼下?要紧赶着去找田地开荒，又?得操持羊上膘，冬窝子找完要做屋，还?得打秋草，实在是来?不及了些，所以我给你们想了个法子，你们听一听。”</p>
图布新大声?地说：“图雅你只管叫额们做就是了，额信你。”</p>
“额们都信你阿！”大家异口同声?地说，他们的语气坚定，脸上没有任何?的质疑。</p>
那股被信任的感觉萦绕着姜青禾，让她说话更有底气，“今年开荒是来?不及了，但我们湾里有很多休整地，今年空着不种东西的。我可以问他们借来?，只需要付点地里出来?的粮食就成。”</p>
“拿到?田种什么，不种麦子苞谷，种胡萝卜和白萝卜，眼下?虽然?过了初伏，不是萝卜最适合种植的时候。</p>
可要是给牲畜当过冬粮，那是没问题的。还?有白菜眼下?可以种了，它长得快，多种些，除了鲜吃，到?时候我教你们做干菜。”</p>
姜青禾盘算过了，只要肥料施得好，地里勤除草，萝卜也可以紧着两个月长得差不离，人要吃的话可以到?湾里再换些，大白菜眼下?种完全没问题，它蹿得快。</p>
“我晓得大家没种过萝卜，更担心的是羊能不能吃，”姜青禾对此知道得很清楚，“能吃的，不管是白萝卜还?是胡萝卜，都得剁碎了喂，冬天上锅混着草料煮给羊吃，这些到?时候我会跟大家说。”</p>
姜青禾曾经在养家里唯一那头羊时，问了土长又?问过湾里其他养羊的把式，土长的羊都关在羊圈里，偶尔放牧，基本都靠吃蔬菜和干草。</p>
所以她可能认不出哪些草不能吃，但她知道养羊时，哪些蔬菜能吃，哪些不能吃，比如玉米皮、地瓜秧、玉米苗和高粱苗。</p>
牧民?听得楞楞点头，他们还?没咋正经种过地，听姜青禾说起时，一个个神情严肃，仿佛只要她一声?令下?，就能立马扛着东西去刨地，绝对没有任何?的二话。</p>
吉雅已经开始盘算，拿啥东西去刨地，她又?兴冲冲地问，“还?有呢！还?有呢，图雅，还?要额做啥？”</p>
姜青禾当然?有很多事情要说要做的，可她知道轻重?缓急，“现在最要紧的，一个是，大伙别忘了去自己?之前割的草料里，堆好的草垛中，看看有没有狼针草的。不要大意?，不要忘记这几头羊是怎么死的。”</p>
牧民?们神色严肃，他们当然?没法忘记，哪怕很确认自己?打的草里面，没有混进?狼针草的，依旧决定这几天放草吃食前，逐一看过。</p>
“还?有，羊把式他这个人说话直了点，可本事是有的，你们也瞧到?了。所以我会请他将好羊和病羊彻底分开来?，病羊圈在羊圈里医病，好羊趁着这段日子好好上膘，到?时候卖给羊客。”</p>
“巴图尔，”姜青禾喊他。</p>
巴图尔立即站起来?，挠挠自己?汗津津的脸，“咋了？”</p>
“我肯定不可能天天在这的，你到?时候跟着给羊把式做通译，每一头羊啥病多问问，咋治也给问问，”姜青禾交代地很快。</p>
她声?音稍微柔和了点，“琪琪格，你明天可以把羊把式说的话，怎么治病的给记下?来?吗？”</p>
琪琪格倏地挺直脊背，抬起头来?，咬着嘴巴点点头。其实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等呢，可是等了又?等，也没有等来?姜青禾叫她一起去记账。</p>
在她心里的火焰即将熄灭前，突然?来?了火种，她暗暗捏着自己?的手心，发誓肯定把羊把式的每一句都给记下?来?。</p>
活暂时给安排到?位了，姜青禾还?着重?说了要让羊吃回头草，以及给羊数数的问题，她今天没时间，不能挨个数一遍他们的羊群。</p>
全都说完后?，牧民?起身往外走，开始局促地听姜青禾转述羊把式的话，他们自认为自己?很会养羊，但羊把式也自认为没有比他会养羊，他南边去过，最常去的是东北。</p>
比起这里来?，那边有着数不清的湖泊，溪水从草原两边穿过，牧草青青，品种数不胜数。</p>
东北那的牧民?养羊，伺候得精细，养得又?肥又?壮，羊生病得少，绵羊的毛又?润又?细滑，产毛能有五六斤，都是上等羊毛。</p>
可眼瞅这里的，肥壮的羊也有不少，那毛发算不上好，有些枯黄暗沉，而且虽然?大病不多，可羊身上的小?病却不少。</p>
羊把式摸着姜青禾私底下?塞给他的半两银子，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终于收了那一副跳脚骂人的架势，好好跟大伙说道说道。</p>
可让羊把式坐着一点点拆开跟大伙说，他办不到?，只有拉了羊来?指着那问题才说：“你们歇家要俺给瞅瞅，除了羊身上的病外，哪些羊羔长得不错，羊客挑不出错的，单独先给养起来?。”</p>
“诺，就母羔羊想要做种羊，得看它能不能生，”羊把式拉了一头母羔羊来?，指着下?身说，“你们指定都晓得，能生的这里细长，但这种圆而紧的，早点处理吧，就算养到?两三?年，也是没法产羔的。”</p>
“而且你们瞅，这头的□□小?，做不了种羊的，俺要是羊客，这些问题多的羊看都懒得看，更甭说要了。”</p>
羊客来?这里只会采买羔羊做种羊，并不买成年的羊，尤其母羊长到?第六年，就不能再产羔，而且母羊肉并不好吃，公羊肉骚得很。</p>
所以今年这批的羔羊得先挑出来?，公羊要额宽，身子要长个子高，背宽腰得平直，性发育完好，毛量多，活泼好动等。</p>
母羊则体大，□□良好，进?食量大，性情温顺，剔除短时间内长膘长得快的。</p>
羊把式只拉了公母两头羊羔，其他叫牧民?自己?找，虽然?牧羊养羊难免粗放，有时候不免有很多疏漏。</p>
可他们羊好羊坏能分得很清楚，老牧民?斯钦巴日更是看羊的一把好手，可他只会看，不会将羊好在哪里给一一说透。</p>
一头头好羊羔被拉出来?，放在隔好的羊圈里，姜青禾本来?想给每家的羊做些记号的，萨仁阿妈拦住她说：“这羊上头，各家都有打了耳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