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山眠春山_分节阅读_第62节
姜青禾在扫地，徐祯拿着破布头蘸水擦木板墙, 只有蔓蔓一会儿要了布擦一擦柱子, 一会儿拿着笤帚打灰, 等下?又蹲下?来数格子, 啥也没干成, 但就数她最忙。</p>
嚷房前一天晚上，宋大花和虎妮来帮忙搬桌子, 徐祯和大花男人则将碗柜移出?去，还有放在炕边的杂物柜, 零零散散的东西一点点移过去。</p>
彻底搬空了后，姜青禾站在这座住了一年的草房里，心头涌上了一波又一波的感慨。</p>
想起那?年初春时冷的只想成天缩在炕上，听着屋顶一直传来簌簌的声响。最夸张的一次，一觉睡醒炕上落满了沤烂的稻草屑，夹杂着黄土粒子。</p>
这屋子并不好，低矮逼仄，采光不足，春天冷，夏天热得跟蒸房一样，秋冬两季纯靠火盆跟火炕，不然也根本捱不过去，一下?雪生怕屋顶塌了。</p>
可就是这样的房子，住得久也难免会生出?点感情，姜青禾最后环视这空荡荡的屋子一眼，关上门落锁。</p>
嚷房那?一天空旷的新屋里渐渐摆上了东西，正中间的屋子搁了张枣木桌，红棕色，靠边一堆叠起来的小木凳。</p>
一条缺了个?角的宽板长?凳，涂了桐油的靠背矮凳，前后都用朱砂涂了个?红点，表示这是蔓蔓的凳子，其他独凳随意歪放着。</p>
灶房里充满了烟火气，西边墙上挨着将近一米七的碗柜，拉开?柜门，右侧一篮大小不一的鸡鸭蛋，还有泥点子。</p>
之?前跟驼队换的海货没吃完，麻纸包了好几层，叠放在最边上。中间乌黑的瓦罐里装着清亮的菜籽油，还有个?大的陶土罐，一掀开?是凝固洁白的猪油，坑坑洼洼的。</p>
还有一木盒的各色大料，诸如茴香、高菊花等各色东西堆着。</p>
碗柜中间才是放碗的，做了一排横隔的木条，粗瓷大碗的碗口刚好卡在镂空处，洗完碗后水会顺着碗沿滴落到地上。</p>
碗柜的左边柜背敲了钉子，挂了个?用竹子做的面筛，右边下?方挂着一大一小两块砧板。</p>
灶房里有三口大缸，两口大缸在碗柜旁边，要是掀开?圆盖板，一口大缸里浑浊的水底下?，藏着一株株冬天腌的白菜。另一缸是萝卜丝、干菜、梅干菜，用毛口袋装着，一袋叠在另一袋上面</p>
而另一口是水缸，在灶台最里边，紧挨着墙，四方的揉面案子和大块圆木肉案子靠在灶台边上，空的地方放了零散的一堆糖油盐小罐子。</p>
还有个?大架子，没有柜门，只有横着的宽木板，上头放着好些高矮不一的木桶。外头贴了红纸，有写大米、硬黄米、软黄米、高粱米、面粉、黄豆、红豆等等。</p>
最中间放了张大木桌，上头有块跟桌面一样大，只是伤痕累累的木板，姜青禾平时忙活很多人的饭菜，都是在大木板上切的。</p>
不用时就拿下?，桌上放咸菜、没吃完的剩菜，再拿透气的笼罩一盖。</p>
今天灶台上的肉案子摆了块色泽红润的猪肉，切板上放了好几个?白萝卜，一盆泡开?的干菜，褐黑色胀开?的木耳，还有一大篮鲜绿的茵陈。</p>
姜青禾带着灰色拼接的围布，拉了一把靠背凳坐在桌边择茵陈的根，这是今早她跟宋大花在山脚摘的。</p>
都说三月茵陈四月蒿，五月砍来当柴烧。春秋挖根夏采草，浆果?初熟花含苞。</p>
三月的茵陈是湾里最先冒头的野菜，大伙叫它白蒿芽，茎上生着毛茸茸的白毛。一墩墩长?在山野地头，她清明时已经采过几篮子，吃了点剩下?全?晒了，可以入药。</p>
等李郎中回到这里，她还得上门问问他要不要。</p>
这会儿摘的茵陈有点老了，再过几天晚些变成蒿，就不好吃了，过了五月只能砍倒，没啥能吃的。</p>
她以前没吃过，清明时才第一次吃，跟宋大花学了咋做，洗净的茵陈切成碎，用擦子擦几个?土豆，擦出?来的土豆丝放到茵陈碎里。</p>
舀几勺面粉拌匀，上锅蒸会儿，不用太?久，等茵陈裹上层熟透的面粉，拿出?来一股扑鼻的香，带点药材特有的淡淡清苦味道。</p>
单吃是有点苦，但要是配上捣碎的蒜汁，加那?么一点的盐，夹一筷子茵陈蘸味，中和了苦味，吃起来鲜香四溢，春天山野的美味。</p>
姜青禾炖下?红烧肉时，还摊了几个?茵陈蛋饼，只加了鸡蛋混着茵陈碎，煎出?来很厚实一个?，两面微焦，翠绿中夹杂着鸡蛋的黄，吃的是那?一口香。</p>
她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徐祯被她指派这指派那?，屁股挨在凳子上没一会儿，又被叫出?去了。</p>
这会儿她瞧着天色，新起的灶房她最喜欢的一点是，灶台斜对面有两扇大窗户，一打开?光线很充足，显得屋子明亮，让人心情愉悦。</p>
不像老房子的窗户开?得小，天色好时能透进不少光，天色不好屋里昏暗。</p>
眼瞅着天色渐黑，她喊在外屋吹泥哇呜的蔓蔓，“你去外头坐着，看看人来了没？来了就给迎进来。”</p>
蔓蔓没说话，只是用力吹着嘴里的泥哇呜，发出?厚重的一声，“哇呜…”</p>
表明她知道了，随后传来她飞快跑远的脚步，她搬起自?己的小凳子往门口走?。由于没有设门槛，她走?的很顺利，坐在大门口，吹着不成调的曲子，眼睛瞟着四周。</p>
然后一眼就瞧到了从老房子后面走?过来的几人，个?子高矮不齐。二妞子手里晃荡着东西走?在最前面，小草双手环抱着怀里的东西，虎子双手背在后面，走?路大摇大摆。</p>
小草赶紧跑过来，小脸染上一层红，她高高兴兴地喊，“赛，蔓蔓！”</p>
蔓蔓放下?沾满口水的泥哇呜，双手放在嘴边，很用力地喊:“赛赛赛。”</p>
二妞子捂了下?耳朵，只觉得蔓蔓跟癞呱子一样吵，但她大迈步走?上前，一把将手里提着的东西塞到蔓蔓手里。</p>
背过双手咳了咳，假做无所谓地说:“听俺娘说，搬新屋子是得送东西的。他们大人送大人的，俺们小孩当然要送送小孩了，你说是不是？”</p>
蔓蔓张大了嘴巴，又恍然，她郑重点头，是这样没错。</p>
“给你的，你瞅一眼。”</p>
蔓蔓捧着用十来张草叶子包着的东西，咧着小嘴欢欢喜喜地点头，将东西放在凳子上，然后跪在地上。</p>
在其他三个?娃的注视下?，解下?歪歪扭扭的草绳，一张掀开?，啥也没瞧到，她又揭开?一张，没有。</p>
她掀开?老多张，都不知道多少张树叶了，才瞧到有粉红色的东西，虎子喊:“快瞅瞅，二妞子都不让俺看。”</p>
蔓蔓也老兴奋了，她都没说话，用手扒开?两边的树叶，露出?中间的桃花，只有一朵是完整的，其他都给压的稀巴烂，汁水还糊在叶子上。</p>
二妞子大受打击，她捧着脑袋，“咋会这样，俺明明挑好好的放进去的。”</p>
她气恼，在地上选了又选，说要送给蔓蔓最好的，结果?全?没了。</p>
蔓蔓半点不在意，甚至笑嘻嘻刮了刮碾碎的桃花碎，粘在自?己的指甲上。拿了那?朵唯一完好的桃花，她说:“我最喜欢这朵了。”</p>
“二妞子姐姐你不要生气，下?回我跟你一起去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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