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山眠春山_分节阅读_第45节
“妹啊你跟俺姨学，俺姨可是湾里?顶好的毛毛匠，”王盛说，他说完推着皮匠出门去了。</p>
毛毛匠其?实是特殊的裁缝，专在皮毛上?缝缝补补的，毛姨后面的那一片墙柜子里?，放着小巧的皮靴，最中间挂着一件老羊皮袄子，一狐皮尖顶帽，竖着靠墙的皮箱子，好几个束口的皮口袋…</p>
最显眼的是堆起来那一摞又柔又滑，色泽极好的皮毛，好多颜色混在一起。</p>
毛姨取出叠在篮子里?的小块皮毛，她?笑着说:“昨天?晓得你要?来，俺早早就备下了，你看这块。”</p>
姜青禾坐在凳子上?看过去，这块皮毛特别白，毛色好，而且绒毛很长。</p>
毛姨将这块料子放到她?的手心，“你摸摸，皮客不上?手光瞧都?能?瞧出来好不好，咱们刚认，得要?摸。”</p>
这块毛质很细润，但姜青禾并没有摸，她?刚想摸来着，低头一看自己的手。开裂好了些，虽然她?也有涂羊油或是猪油润手，但终究还是糙得不行。</p>
织毛线的时候就老勾，她?怕把别人这样好的料子给勾坏了。</p>
“俺以前不做毛毛匠时，手都?不管它的，”毛姨笑着说，“你就多抹点油，冬天?养一养，这皮毛刮花了不要?紧。”</p>
姜青禾也试着用两?个指头摸了摸，很顺滑，毛穗一点不打绺，她?边摸边把自己的想法给说出来。</p>
“这种叫二毛皮，俺们有非三十?日?龄而不剥的说法，意思是羊羔满三十?日?就取皮。”</p>
毛姨说话轻轻细细的，她?还没说完，瞧见姜青禾取出个本子和根木头似的东西?，在那头写写画画。</p>
“婶你说，我把这些记下来，怕到时候自己忘了，”姜青禾察觉到她?的视线，连忙解释。</p>
毛姨还抬头瞟了眼，啥也认不出来，她?想了想接着说:“这要?等滩羊的羊羔满三十?日?，取的皮才?轻，毛穗自己往下垂，每缕毛发都?清楚，不结在一起。好的皮毛它用十?几二十?年，都?不会结毡打绺。</p>
最好的皮毛上?毛穗弯曲多达九道，这种叫九道湾，是皮货中的上?上?者。”</p>
“要?是太?早取的毛皮，就跟这皮毛似的，它的毛是短的，摸着不顺手，而且这种毛卖的便?宜，压根不耐寒。”</p>
“取的太?晚，绒毛特别长，不好看，你瞅这种它整个皮板取下来都?是厚的，要?反复去铲皮。”</p>
毛姨一边说，还边拿皮毛让姜青禾感受下，二毛皮在贺旗镇或者说整个塞北都?是出名的，在认识各种皮毛中，得要?先认识它。</p>
如果连二毛皮的好坏啥都?不晓得，这地的皮货生意就甭掺手了。</p>
说完二毛皮后，姜青禾记了一大堆，毛姨没想着一口气叫她?全记住，其?他可以慢慢来，跟她?说些比较有用的行话。</p>
“猾子，咋写俺也不晓得，”毛姨拿出一块皮摊在桌子上?，让姜青禾过来瞧，告诉她?，“山羊羔的皮叫猾子，摸着很糙的，这颜色还得会看，你瞅有青猾皮、黑猾皮、白猾皮，这种皮咋洗都?没事，但是天?冷穿不了，不抗冻。”</p>
她?还说了一大堆，其?中有云板，这个词很陌生，而且解释了姜青禾都?有点一知?半解，啥叫未届生流产的羊羔的皮，毛姨说是流产的母羊皮。</p>
还有板子，跟木头一点关系也没有，是山羊皮，铲得很干净，一点绒根没有的皮毛。</p>
太?多太?多的知?识，姜青禾记得晕晕乎乎，但是一上?手摸，还是能?蒙对大半。</p>
“一两?天?肯定学不会太?多，”毛姨说，“你先回家记一记，这农闲时节俺有空，你过来俺教你。”</p>
姜青禾本来以为就学辨认个最基础的皮毛，还能?心安理得一些。可没想到人家真的是把毕生所学，掰开揉碎了教她?，这让她?不自在起来。</p>
她?想想还是没有拐弯抹角，有话直说:“婶，大伙的手艺都?是只传徒弟，传亲友的，不传外人的，要?不我…”</p>
“啥手艺不传外人，”毛姨摆摆手，“在俺这没有这个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俺巴不得多几个人学，能?学会是她?的本事。”</p>
“闺女，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俺爹当初不愿意教俺，非得传给徒弟，俺是偷摸学的，那时也有个女毛毛匠，她?肯指点俺。俺这才?学成了。”</p>
毛姨拍了拍姜青禾的手说:“你放心，你就跟着俺学。”</p>
俺像当初那个女师傅教的那样教你。</p>
姜青禾本来没想学一门手艺的，她?只想着自己要?是以后买了皮毛，不叫人骗了就成。</p>
可现在，她?涌出一股劲，咋样都?要?给学会几成。</p>
当然拜师的话毛姨根本不会同意，毕竟当年的女师傅也没叫她?拜师，没叫她?给老人家送终。</p>
姜青禾满腹感慨地提着一包碎皮胶出来，她?脑子乱乱糟糟的，走几步又拿出那桦皮本子左看右看。</p>
好半天?站在那没动。</p>
直到徐祯牵着蔓蔓从弯道口走过来喊她?，蔓蔓裹得圆鼓鼓的，戴了顶塞满羊毛的帽子，只露出双眼睛。</p>
顶着风噔噔蹬跑过来找她?，一把抱住她?，仰着头问，“娘，你在看啥？”</p>
“我在看这本书上?的字，”姜青禾将桦皮本塞进兜里?，牵起她?的手。</p>
“学得怎么样？”徐祯伸手给她?拉了领子，牵起她?另外只手，语气带着笑问。</p>
姜青禾前后甩着一大一小两?只手，她?想了想说:“回去再说。”</p>
蔓蔓是个藏不住话的小孩，她?本来想憋住的，但是快到家的时候她?真的很想很想说了。</p>
她?拉住姜青禾的手说:“娘，你蹲下来点，我要?跟你说话。”</p>
徐祯叹气，吃了糖说要?进屋再说的，一点不守信用。</p>
姜青禾看看这父女俩不明所以，还是蹲下来听听，蔓蔓能?说出啥来。</p>
蔓蔓扯下自己的围脖，露出小脸蛋来，吧唧一口亲在姜青禾的脸上?，她?悄悄地说:“妈妈，祝你，额，高兴。”</p>
说完挠着头奔向徐祯的怀里?，她?很懊恼，“爹我忘了。”</p>
她?明明想了一长段的，但是她?说着说着就给忘了。</p>
“啥呀，”姜青禾捂着被?亲的脸蛋，笑着却不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