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山眠春山_分节阅读_第4节
姜青禾有点不信网住了野鸭，可还真有只绿头鸭在撒网的地方挣扎。两只脚蹼都被细网缠牢了，急得它翅膀扑哧扑哧在水里胡乱拍打。</p>
“看来我们今天运气不错，”徐祯也停下打水的活计，走过来拉住网的一端。那绿头鸭一见会移动扑腾得更厉害了，最后被钳住翅膀，柳条捆住不能动弹塞到板车上了。</p>
蔓蔓凑近看，她不敢伸手去摸那泛着绿光的头顶。绿头鸭见她走进来，蹼掌登在木板上，发出啪啪啪的声音，看起来很可怜，绿豆眼一直盯着她。</p>
这回不说吃肉肉了，她蔫蔫的。</p>
小孩子劲来得快，去得也快，蔓蔓搅着手指头跟姜青禾商量，“娘，不吃肉肉。”</p>
“真不吃肉肉了？”姜青禾假做疑问，“肉肉很好吃的。”</p>
蔓蔓扑到她怀里，不说话就一直摇头。</p>
姜青禾松了口气，她跟徐祯两人都是第一次当爸妈，诸如面对这次的事，既想让蔓蔓吃到肉，又不想过小养成她不敬畏其他生命的想法，好难。</p>
她和徐祯都是稀里糊涂被生下来，又磕磕绊绊长大，但在做父母上，他们郑重、清醒、明白地迈出了这一步。</p>
“来，我们把绳子解下来，”徐祯摸摸她的头，又拉住她的手，把活扣给一一解开。</p>
刚一松开桎梏，绿头鸭卖力挥着翅膀，一头扎进了芦苇丛里。</p>
蔓蔓才露出点笑意，“它回家找妈妈去了。”</p>
“找不到家很着急的。”</p>
她又抱住姜青禾的脖子，轻声说：“好妈妈。”</p>
又转头亲了一口徐祯。</p>
再次郑重道：“错了，不吃肉肉。”</p>
姜青禾想，还是可以吃肉的。</p>
徐祯想，买只又肥又嫩的鸭子，庆祝一下 。至于庆祝由头，太多了。</p>
两只水桶打完水要捆好了，水没装得特别满，太满颠的时候就会溢出来。盖上桶盖，拿三四米长的麻绳穿过木桶盖上的洞眼，给桶来了个五花大绑，保证漏不出来。</p>
今天鱼篓子里的鱼也很多，但是大多都是麻食子，一种特别小的鱼，姜青禾很喜欢它一点，没刺。</p>
还混进去两条鲢鱼，虽然不过巴掌大，也让她有点惊喜。本地的鱼种里除了湟鱼、狗鱼外，其他鲤鱼、鲫鱼、鲢鱼等都是从南边来的鱼种，早些年放到湖里不适应死了很多，留下来的在一个个湖泊，一条条河流里繁衍生息。</p>
“把鲢鱼在这烤了吃，”已经将近晌午了，姜青禾拍板。</p>
蔓蔓觉得吃鱼不是吃肉肉，而且她不太喜欢吃鱼，鱼刺会卡喉咙，她害怕。</p>
但是在野地里吃饭她很欢喜，又蹦又跳，去旁边的红柳林里挑了株最喜欢的。</p>
这时候还没洗的草席给铺到地上，有红柳遮阴不算热，徐祯拿出小刀，跑到一边去处理鲢鱼。</p>
把内脏和鳞片留给野鸭分食。</p>
他拎着开了花刀的鱼回来，姜青禾用火镰击打火石，冒出火星子加火绒子点燃，架好的干柴很快燃起来。</p>
徐祯掰了两根红柳枝条，捋去叶子洗净从鱼嘴里穿过去。以前吃羊肉串时，钎子一般分两种，便宜的用铁钎子，地道的用红柳钎子 。</p>
红柳生来就带着身盐碱味，烘烤时会逐渐渗透出来。姜青禾只薄薄抹了点姜粉，稍微去下腥，盐粒子放了一星半点。</p>
等徐祯似模似样地开烤，姜青禾又跑到板车边拎袋东西下来，解开布一看是个不大的罐罐。陶瓦罐双耳，还有个壶把，壶嘴突出，没有盖，浆洗得很干净，连火燎上去的黑灰印都没有。</p>
“罐罐，”蔓蔓认得。</p>
“怎么带它了，”徐祯忍不住问。</p>
姜青禾从火堆里扒出几块炭，磊上石块再把陶罐放上去，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徐祯。</p>
徐祯其实是个没有爱好的人，以前爷爷吃啥他吃啥，上学回来后就学刨木花、画线、榫卯，活的跟个小老头一样。</p>
跟姜青禾结婚后，也是随她的喜好。吃什么都可以，一点不嫌弃，很好养活，不过姜青禾觉得一点都不好，哪有无欲无求的人。</p>
非要带着他体验人生百味。</p>
后来徐祯喜欢上了钓鱼，只是没一次能钓上来过，再后来到了这里，他有了个新的喜好，喝罐罐茶。</p>
只是他喝的次数不多，但每次喝都很满足。坐在小矮凳上，手里拿一块炕好的馍，一边掰一边品罐罐茶，能不出声坐那好久。</p>
那个小陶罐他很宝贝，喝完先拿牛毛刷蹲在墙脚，仔仔细细把黑灰给刷掉。罐里头的茶垢也不放过，再打一层土肥皂，刷到锃亮跟新买的一样，才洗净让它自行阴干。</p>
“我拿它来还能干啥，本来准备熬鸭汤的，”姜青禾故意这么说。</p>
徐祯看透了她，只是笑，轻轻浅浅的。</p>
塞北没有茶树，不然也不会衍生出茶马互市，在这里砖茶是硬通货。早很多年前，往这里运的是红砖茶，毛红茶铡碎蒸制压出来的，又叫厢红。</p>
后来改制青砖茶，也由毛红茶变成老青茶，青砖茶保存越久香气越浓，品起来滋味也愈发好，更受牧民喜欢。</p>
牧民常用的罐罐跟鸡蛋那么大，名字却很大气，叫千里驹，烧开极快喝得也极快，一口进肚。</p>
姜青禾放在石头上熬的陶罐就大了很多，拧开水囊子倒水，下砖茶末。她还带了一块老黑糖，一小把枸杞和红枣干，看的徐祯一愣，差点忘记给鱼翻面。</p>
他自己熬的时候就放一点砖茶，熬到茶水浓酽，也不觉得苦，他吃惯了苦。</p>
但姜青禾说：“今天尝点甜的，好喝以后都这样喝。”</p>
他有点心不在焉。</p>
罐罐茶很快沸腾，一沸就用筷子捣茶沫，所以也有说不是熬茶，是捣罐罐茶，越捣茶香味越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