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肝32
“你又知道了。”陆予心被他这种行为惹怒了，“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很认真地在考虑要不要跟江铄交往，你跑进来横插一脚，什么意思？” </p>
面对他忽然的失控，李澈愣了下，捕捉到其中的关键词：“你想跟他交往？” </p>
陆予心说是，并且是很认真地在考虑。 </p>
听他这么说，李澈的情绪也有些绷不住，被他逼到了决溃的边缘，握住他的手腕问：“你说我是你哥哥，既然你把我当哥哥，那你叫过我一声哥吗？” </p>
陆予心叫不出口，把脸别了过去。 </p>
李澈却不放过他，仍是步步紧逼：“既然没有，为什么说我是你哥？” </p>
到了床边，陆予心退无可退，手腕还被他挟制着无法动弹，他被迫坐到了床上，李澈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他，那目光似乎要将他穿透。 </p>
他反抗了两下，却挣不开。李澈更加得寸进尺，一只腿弯曲着跪在他身侧，整个人身体压下来，让陆予心更没有挣扎的空间，逼视着他问：“承认我是你前男友很难吗？” </p>
“前前男友。”陆予心不服气地反驳。 </p>
顿时他感觉李澈攥着他手腕的力度又大了几分，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你他妈先放开我行不行？” </p>
也许是察觉真弄疼了他，李澈放开了他的手腕，转而按住他的肩膀。陆予心就这么被压在床上无法动弹，被迫看向他。 </p>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李澈眼睛里流露着一种很悲伤的情绪。 </p>
下一秒，陆予心眼前的那张脸逐渐放大，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李澈温凉的嘴唇落在了他唇上。 </p>
他迟钝地偏头躲开，李澈没有再追上来，而是顺势将头抵在他的颈窝，过了几秒，陆予心感觉到自己的侧颈出一片湿润。 </p>
李澈在哭？ </p>
可是为什么。 </p>
他不忍心再去推开这样的李澈，可被他压着胸口喘息不匀，加上刚才情绪激动，因此呼吸有些重。 </p>
李澈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人在安静的房间里交换着沉重的呼吸，心思各异。 </p>
终于还是陆予心忍不住，推了推身上的人：“……你先起来。” </p>
李澈闷在他颈窝的脸动了动，脸上的眼泪早已蒸发干净，要不是眼眶还红着，会让人误以为刚才的湿润是错觉。 </p>
谁会想得到，一向冷淡的李澈会像个孩子似的趴在他身上哭。 </p>
尽管这件事刚刚发生过，陆予心还是觉得极其不真实。 </p>
李澈瞥见他右手腕上的一圈红痕，在上面落下一枚轻柔的吻：“对不起，刚才弄疼你了。” </p>
陆予心默不作声抽回了手：“你都哭了，我还计较什么？” </p>
李澈沉默了两秒，问：“你真打算跟江铄交往？” </p>
“在考虑。”陆予心说。 </p>
他这并不是气话，在此之前他是在认真考虑交个男朋友，而江铄是不错的人选，不然也不会答应跟他出门约会，接触这么长时间。 </p>
他是该谈一段恋爱了。 </p>
陆予心在大学谈过两段恋爱，第一次是大三，在跟李澈失去联系以后，他在室友的生日party上认识了一位同校华人女生。 </p>
留学在外的恋爱可能更多是出于孤独，两个漂泊在外的人相互取暖，那时候陆予心对自己产生了茫然，他很想知道，自己是喜欢李澈，还是喜欢恋爱的感觉，所以他接受了对方的表白。 </p>
这段恋爱并没维持多久，两个月后女生就跟他提出了分手，原因是陆予心太没有情趣。 </p>
那时陆予心的日子过得相当浑噩，很多时候忙忙碌碌只是为了打发时间，他在恋爱，也在逃避恋爱。 </p>
之后的那段恋爱是在酒吧，跟一位意大利男孩，这次谈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对方热情、开放，也有一点可爱，陆予心想，如果之前没有认识李澈的话，他可能会很喜欢他。 </p>
李澈这个名字，像施在他身上无法打破的魔咒，注定要困住他的一生。 </p>
他始终无法把自己的心完全交出去，也无法欺骗别人，最后还是和平分手。分手时那位意大利男孩热情地吻了他，并祝愿他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p>
“能被你爱的人，一定很幸福。” </p>
离开时他用意大利语说了这样一句话，陆予心能听懂一些，但不会说，只好用英语回给他一句：“你也是。” </p>
然后他们挥手作别，三个月后那男孩回了意大利，不久后陆予心也毕业回国，两人从此再无联系。 </p>
之后便是三年的空窗期，回国之后事业不太顺利，为了开这家民宿他身上背了不少负债，自己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也就没再想过要去恋爱的事。 </p>
一直到今年，李澈彻底消失的第五年，他想，他可能需要试着跟别人恋爱。 </p>
手腕处隐约传来的疼痛唤回他的思绪，陆予心坐在床边，听见李澈问：“除了江铄，没考虑过其他人吗？” </p>
陆予心觉得他很莫名其妙，“为什么不能是江铄？” </p>
“他不够爱你。” </p>
“那你是什么意思？” </p>
李澈平静地说：“考虑一下其他人。” </p>
“我跟江铄了解了这么久，没人比他更合适了。”陆予心抚平被他压皱的衣角，“你到底想说什么？” </p>
“有。”李澈顿了一下才说，“陆予心，别答应他。” </p>
陆予心不知道他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消失多年，一出现就来阻拦他谈恋爱。 </p>
“跟江铄的事，我自己会考虑清楚。”他站起来，声音带着几分冷意，“这是我的私事，跟你无关，你不要再干涉了。” </p>
李澈抿着嘴唇，似乎还在刚才的强吻里意犹未尽：“我不想看你因为他受伤。” </p>
“你怎么就知道他会让我受伤？”陆予心被他刺痛了敏感的神经，说话也开始针锋相对，“李澈，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吗？” </p>
李澈也不兜圈子了，直言道：“我不想你跟他谈恋爱。” </p>
“你凭什么干涉我的事？”陆予心问得痛快，仿佛要把这些年攒在心里的气都发泄出来，“你有什么资格干涉我？我喜欢谁，跟谁约会，和谁交往，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就算是前男友，未免也管得也太多了。” </p>
房间里温暖，他一番话却让气氛冷到了极点，说得李澈无话还嘴。 </p>
过了很久，他才说：“我不是想干涉你。” </p>
“那你是什么意思？” </p>
李澈说：“你有更好的选择。” </p>
两人的对话始终很冷静，即使陆予心在生气，也没有要冲他发脾气的意思，这让李澈并不好受，他情愿陆予心现在是对着他哭喊，而不是现在这么平静，每句话都像冷嘲热讽。 </p>
空了两秒钟，他听见陆予心笑了一声，说道：“要是我不要呢？” </p>
李澈：“什么？” </p>
陆予心淡淡道：“要是我不要更好的选择呢？你说得对，江铄没那么喜欢我，但感情不是权衡，我不要最好的，我只要我喜欢的。” </p>
“所以你喜欢他？”李澈立刻问。 </p>
陆予心并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含糊地回答：“或许吧。” </p>
李澈眼眸中的光亮逐渐黯淡了下去，悬在半空中的手不知所措地搭回身侧，过了许久才说：“好，那你考虑清楚。” </p>
他往前走了几步，将黑色羊绒大衣搭在手臂上，背影单薄，离开前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p>
等关上了门，难以掩盖的悲伤才从他的两只眼眶里溢出来，浓稠得深不见底。 </p>
他不敢回头，也无法回头，这些年的每分每秒，他都在为当初的错误买单，陆予心的每句话都是对他最残酷的惩罚，如同一刀刀在他身上凌迟般痛。 </p>
陆予心爱上别人，就是对他余生最好的报复。 </p>
陆天华说得对，人的一生很长，会走很多路，喜欢很多人，那年陆予心只是恰巧在他的屋檐下歇脚，怎会把一时的新鲜感当真？ </p>
他又不是第一次知道陆予心会喜欢其他人，会跟别人谈恋爱。他亲眼看见过他跟别人谈笑，跟别人接吻，他们并肩走在陌生的街头，亲密热烈，可怎么如今还会难过？ </p>
是他亲手松开了陆予心，又怎能责备他爱上别人？ </p>
感情的事，本就是变幻莫测，他该接受才对。 </p>
李澈从房间离开以后，陆予心仰头在床上盯了天花板很久。 </p>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养成了这样思考的习惯，床单上还有一点刚才的余温，身侧深色的一滴湿润，是李澈留下的泪痕。 </p>
他从没想过，李澈这样的人原来也会流泪。 </p>
印象里，他淡漠冷然，拥有着与年龄不相匹配的稳重，陆予心见过他的脆弱，吻过他的伤痕，体会过他的苦楚与艰难辛酸，却从未见他哭过。 </p>
对李澈来说，再难的岁月都熬过来了，怎么被他一句“前前男友”搞得破防，趴在他身上跟个受委屈的孩子似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