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现代战役第22章 泥潭
战争是一头猛兽,它吞噬人类文明,捣毁美好的 一切。国王和政府发动战争,人民为此付出代价。 ——海伦·凯勒 “塔露拉,我们会超脱这种短暂而世俗的统治。” 科西切开口。 他的眼眸中,狂热得可怕,平静得可怕,悲哀得可怕,复杂得……可笑。 “先皇已死,但他的影子依然还投在这片大地之上,他的意志和思绪已然超越了那个时代。 “他继承了真正的乌萨斯帝国,支撑着乌萨斯的土地繁荣昌盛,让乌萨斯人民得以生息。 “一旦失去太阳,乌萨斯繁茂的枝叶就会立刻枯萎,这片土地上将只剩下互相吸取养分的低等生灵与更多的腐烂。” 先皇…… 先皇在上…… 塔露拉不禁喃喃道。 “你看到的这些人——他们爱好施暴,四处残杀,自虐、惶恐又自私 “你梦想以教育和观念吸引他们,教化他们,却不知道他们对你所说的一切丝毫不感兴趣 “塔露拉,这些你应当知道。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了无数年,习惯了一种根深蒂固的生活方式,而你……却仅仅是个闯入他们生活的陌生人。 “所谓的统治者,所谓的贵族,所谓的军队也只是强壮的人民,养尊处优的人民,经受了训练的人民。 科西切缓缓举起双手,不顾酒水在他的动作下洒下,染红了这块名贵地毯。 “领地会改移,军队会重建,统治会崩解 “没有统治能够持久,除了乌萨斯人民自愿追随的意志。 “它永不统治。它只是前进不息。” 这至高的理想从科西切口中吐露而出,这便是他所想要追求的永恒。 “我的女儿,你有想过吗——你的小恩小惠换来的,是顺从,是不切实际的期待。” “你……你怎么会知道他们本来该是什么样?是乌萨斯把他们摧残成这样!” 她在说这话时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呵呵……哈哈哈……我当然清楚,啊……我实在是太清楚了。” 科西切冷笑道。 他早就认识到了人民对乌萨斯这个意识体的重要性,但他从来没有拿人民当做“人”看。 人心叵测。 他只相信他自己在千百年来亲眼所见,亲手所做。 他在发笑。 笑那世间不公,笑那世间悲凉,笑那世风日下。 他的笑,有狂热,有悲凉,有嘲弄,有无奈。 小农思想注定了所谓“乌萨斯人”只不过是一群鼠目寸光,碍于强权之辈。 “他们会跟你走,你是这么觉得的吗?为了面包、土豆、纯净的水与篝火?你会这么向他们许诺吗? “他们会的。然后,当他们饥饿时,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蚕食你的躯体。 “如果你对他们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你会恨他们。你一定会恨他们。” “不……科西切,我不是你。” 塔露拉又一次开口。 “我和你一点也不一样。” “可你已经和我一样了……你只是还没有被从美梦中惊醒。 “事实上,你可以利用你手中的一切。 “如果你有一个目标,那么去吧,用恐怖摧毁恐怖,用性命统治性命,用牺牲引导牺牲,用无知培育无知,用痛苦制造痛苦。 “这一切的方法你都学会了,这已经是你的武器了。你所要做的只是学会运用它习惯它。 “循环往复,直到你爱着的人真正理解他们的国家和他们生存的意义。” “我甚至不知道你这些歪理邪说是在胡诌些什么。” “这并不是歪理邪说……这一切都是事实。这一切,你会面对。” 否定…… “这样吧,我的女儿。你不信我……我愿和你打个赌。 “这么多年来……我在你身上培养的源石技艺早已生根发芽,现在已经是结果的时候了。” “什么?” 难以置信。 塔露拉感到了无力。 “在你接下来的一生里,你只要对你所坚持的这一切产生怀疑,你只要对你声称的这些你的同胞,以及那些应当自由的人们产生一点恨意 “你就会立即履行我们之间的赌约。那时的你会走上我教给你的道路。” 棋子就应该发挥棋子应该有的作用,无论这一步走的是不是废棋、妙手。 “也许接下来的几年里,你会有幸暂未遇到这些状况,你会恰好生活在一片童话般的土地上。 “你面对的人可能恰巧有苦衷,可以被理解,能被解释成被逼无奈 “但我可以等…… “这个国家可以等…… “三年,五年,十年,一百年…… “你只会得出相同的答案。” …… 塔露拉作为科西切的继承人,科西切唯一的关门大弟子,她比其他人更清楚科西切是什么样的人,也更清楚这些话的重要性,正确性与现实性。 人性…… 这就是人性的黑暗面。 “虽然你作为感染者的生命不会长久,但我知道那天会来,那天一定会来。 “乌萨斯帝国正处在他病痛连连的时期。作物不会生长在荒芜的土地上,阴暗的土地只能开出腐败的花朵。 “你会被你热爱的人背叛,你会目睹你的朋友因你而死的瞬间,你会发现你对未来的期待失去了意义。 “因为你所做的一切在他人眼里,尚不能弥补你的身份为你带来的压力。 “你会发现一切皆可牺牲,你会发现所有人比起邻人都更爱自己,你会知道你自豪的奋斗象征根本什么都不是。 “你会看到,你投入了一切的这片大地并不想要你。 “你会看见你的所想所为化作乌有,你会看见他们唾弃你所尊敬的一切,生命、尊严和理念都毫无意义。 “因为这些人,这些你所谓高尚的人,也只不过是一群踱步的尸体。 “我所遭遇过的,你也都将遭遇。” 源石技艺种下了种子,仇恨与扭曲使之发芽。 “你想你想让我屈服!” 源石技艺带来的影响侵蚀着塔露拉的神智。 红龙想要反抗,但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太久了,太迟了。 “不,不。我的确在使用这个源石技艺,这不是蒙骗,也不是威胁。 “只不过,我的法术十分弱小,教授你的这一切也都是构成这个法术的基础。 “这个法术,在你否定我的时候,不会体现任何作用。 ”但你一旦认同我,一旦你理解了我,一旦你明白你处在怎样一片大地上 “——滴答,滴答,咚,咚,咚。 “你会成为我。 “乌萨斯的未来将自此握在你手中。” 狂热与胆怯。 红龙与游蛇。 “你说什么? “你说的这你说的这都是什么? “操纵意识?思维暗示? “你疯了吗,是你教了我怎么去对抗这些法术,是你教了我怎么去破解这些心灵的源石技艺!” 塔露拉有些语无伦次。 “不。当然不。我怎么会对自己的继承人使用那些下作而有害的法术? “我的法术只是加速了一个过程,加速了你认识这片大地,质疑自己,怀疑自己,痛恨自己又重新直视自己的这个过程。 “没有这个法术,这一切也会发生。只是这个法术能让你走得快些。 “每一个假装正常地生活在城市中的人都学会了对自身的催眠。 “他们擅长逃避事实,以规则和道德驯化自己,用失败者的卑下外壳掩藏自己轻易被残酷事实伤害的人格 “而我向你提供了一副铠甲,一种武器,一个自我。 “这能节省掉你自我怀疑和自残的过程,节省掉你的困苦、你的挣扎,节约你的时间, “你会在被现实打倒后迅速地站起,你会重生。 “你不用在自我否定上花费太多生命。 “我教你的一切会在你的脑海中重新孕育,你将抽丝剥茧般重新编织这些知识。 “你会破除你原本的迷信,在丰盈的智慧花园中找到曲折却有终点的路。” 塔露拉听不出这究竟是诅咒还是祝福。 “塔露拉,乌萨斯的命运和你息息相关。 “黑蛇将与你同行。这不朽的意志永不死去。” “——你——你诅咒我? “你是想用你自己塑造我?” “不,塔露拉,这不是诅咒。这是祝福。 “我祝福你,我的女儿…… “当你自对人性不切实际的想象中觉醒,你会意识到,为什么我们要为这片大地的美好未来奋斗至斯。” “胡扯!你胡说八道!” “我没教过你那么粗俗的炎国词汇。但学学也好,这也是你未来要扮演的一种人。” “哈,当然。你不让我在公众场合这么说,为了我所谓的形象——” “——这是在替你掩饰来处。 “我处心积虑地为你着想,你却驳斥我的建议,亵渎我的语言,你记住了我教你的一切又想要逃开,塔露拉 “不过我不担心。因为你终究会走回这条道路。 “人与人之间就是被恨意所占据,由仇恨所统治,由爱生恨,由彷徨生恨,由仰慕生恨。 “恨意就是人与人的必然结果,两个人就能促成一种统治,除非能和我一样,平等去爱所有人。 “你会恨我吗,塔露拉?我所做的,也只是这片大地一定会对你做的事情而已。” “你所做的一切都与我无关和我没有关系。 “一点关系都没有!没有!” 塔露拉有些恼羞成怒。 “啊好啊。太好了。 “不继承名号,不驾驭权力,不利用地位,很好,我的孩子。你很有决心。 “用你自己的手去开辟你的事业吧。你不想继承我的领地与政治资源,我的财富和我的力量,那当然好。 “这些东西,你自己夺取吧。你能那样做,也是满足了我的心愿。” “不要私自为我的意愿下定义!” “不,不,我当然不会。但这是真的,没有一个科西切会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些“馈赠”。 “这对勤奋而自尊的我们而言,的确是种侮辱! “我已经把能教给你的都教给了你。至于你自己再去争取的一切,都属于你自己。 “我的女儿你的确很出色。 “你不惜与之前你拥有的一切决裂,也要换取一条不同以往的道路 “感染者会为你辟开别样的领土。你所要做的事情将在这片乌萨斯大地上绝无仅有。” 塔露拉抽出另一柄长剑。 这柄长剑远没有前者做工精良、削铁如泥,但这是她最纯正的怒火所集结而成。 它是红龙意志的化身,是红龙怒火的代言者。 “我今天来到你面前只为了一件事。没想到我却被迫听了你邪恶又恶毒的布道。” “啊。我终于等到这天了吗? “我常想,魏彦吾没机会杀掉我,所以会是他身边的谁来做这件事?结果是你,结果——当然是你。 “为自己的弑父仇人用刑,替你仇恨的那个人杀掉他仇恨的人。多美好的结果啊。 “你的杀戮证明了我的观点,我愿意放弃抵抗,死在你的手中,我的女儿。 “你的行为将成为你通向真理的桥梁,就让我的死成为你的地基。” “我不是你的女儿我不是。我杀你,只是为了阻止你再去作恶。” “那么,塔露拉,你,你将作恶。” “我听够了……我听够了!!!” “然后你将行善,你会承认我的善行。 “啊。这把剑,我没让管家收缴它我不喜欢这把剑,你用法术比用剑更多但你也可以带着它。 “它会提醒你从哪来它也会见证你我的路。 “你恨我吗,塔露拉?” “我不会上当,你这条老蛇!你的生命到此为止,你这个恶棍!” 长剑,两柄长剑,刺入了科西切的躯体。 血色瞬间占据了科西切的眼眸,但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与惧意。 这是解脱。 这对于“科西切”来说,是一种解脱。 “记住” 塔露拉,记住。 你的终点也在我。 塔露拉慢慢地把剑从公爵的胸膛中抽了出来。 她的思绪已然飘远。她离开了城堡,离开了城市,逃离了追捕 种子已经种下,只等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