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5
阿德加内想了想，又道：“我想，如果我此刻是健康状态的话，还会有一些机会。” </p>
没有谁会对一个病得都无法站立、只能躺在病床上的人一见钟情。 </p>
阿德加内想，他过去也确实有过想来拜访余让的想法。 </p>
他也想见一见，跟自己婚姻匹配高达百分之九十五的人究竟是什么样。 </p>
虽然当初办理结婚程序的时，他和余让在星网上见过一面，但隔着数据，人就会产生不真切感，他甚至忘记了对方长什么模样。 </p>
阿德加内想到这儿好奇起来，他问：“他长什么模样？” </p>
李维说：“和我差不多高，很瘦，头发很长，几乎挡着脸，他还戴着眼镜，几乎看不清他的表情，而且他显然不太好相处。” </p>
娜芮尔说：“他的身体素质看起来也不算太好，我或许可以给他弄些营养膏。” </p>
阿德加内试图在心里构造出这么一个模糊的形象，但是没有成功，还是没办法具体出余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p>
阿德加内在余让家住了半个多月，他仍旧无法得知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p>
几分钟后，李维接到护卫队拨来的电话。 </p>
混入医院各个地方，伪装成患者的护卫队员之一告诉李维——[舰长的伴侣，在医院休闲区把一整杯加落浇到了总统的脸上，弄脏了总统的白西装，然后面无表情地离开了。]阿德加内在娜芮尔的药物下，大脑变得昏昏沉沉，昏昏欲睡间，他在脑中构建起第一块，关于余让的拼图——脾气很大啊。 </p>
第8章 08远道而来的外来人（八） </p>
中心医院高级病房的公共卫生间，整体呈现一种哑光的净白色，这让它看起来更像是某种圣堂而不是卫生间。 </p>
因为高级病房内都有独立卫生间，这个区域的卫生间也少人光顾。 </p>
唯一紧闭着门的隔间靠后排，余让坐在没有打开的马桶盖上，手中拿着他的便携光脑。 </p>
他关闭了光脑的信号源，坐在马桶上试图寻找对他而言的平静。 </p>
口袋内的东西都被拿了出来，整齐地摆放在他的大腿上。 </p>
——李维拿来的阻断药、在医院购买的奇怪口味能量棒、一把折叠小刀、一个点火器、一包压缩酒精块。 </p>
余让低着头端详自己的光脑，被当做备忘录的页面上，已经写下了很多字——[自杀计划表：1.割动脉，失血过多而亡。（可能造成的后果：没死成；被社区特别关注；送入基因纠正科、脑科或神经科，修正脑内紊乱分泌的神经质地、恢复受损的海马神经元，或者隔绝负面记忆产生的情感；被强制进行精神疗愈，离开熟悉的地方，搬到集体环境居住，参加互助会，每天面对很多不同的人。可行情况：避开人群、艾丽以及各种智能设备，在远离医院的地方进行。可行性弱，不建议。） </p>
2.上吊，窒息而亡。（结果同1。） </p>
3.高空坠亡。（结果同1，以及可能会砸伤无辜路人。） </p>
3.纵火。（可能造成的后果：烧到一半被救了；对周围人和事物造成危害；医院强制救治，价格昂贵；因纵火罪入法庭，被判刑，失去一定自由；可行情况：不可行。） </p>
4.饿死。（划掉。）]余让盯着这几行字看了一会儿，皱着眉把第四条删除。 </p>
他躬着身子坐在马桶盖上，视线滑到大腿上放着的折叠小刀上。 </p>
这个刀很锋利，余让在购物网站上购买了无数把刀，从剁骨刀到剔骨刀都有，这把折叠小刀因为小巧方便被他随身携带。 </p>
折叠刀买来时算不上多锋利，余让买了好几个磨刀石，无聊时就磨一会儿刀子，到如今这把刀已变得异常锋利。 </p>
余让看折叠刀，收回目光，在光脑备忘录上写道——[4.用折叠刀割开裴希的颈部大动脉。]-数分钟前，这个喜好穿各种款式白西装的男人，让他的秘书官找到了余让。 </p>
他在两个采访的空隙间抽出时间，告诉余让——请让阿德加内舰长留在你身边。 </p>
余让的油盐不进，让裴希上演了一出标准的先礼后兵戏码。 </p>
裴希的秘书官在裴希微笑不语的暗示下，告诉余让，说他们调查到了余让制作的游戏，他房间里一台昂贵能耗过大的服务器。 </p>
秘书官说：“余让先生你好，阿德加内舰长一旦离开了你身边，我想你应该没有钱再去维护这台昂贵的服务器了吧。不得不说，你很有制作游戏的天赋。” </p>
“我是指，你做的两款关于异界的游戏都很棒。第二款制作的场景更加逼真，想必耗费了你许多精力吧，它属于你的梦想吗，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总有人有形形色色的梦想，我觉得非常棒，虽然我只通过快照看过一些游戏内的场景，但仍旧相信它未来会成为游戏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如果未来游戏能上线的话，有机会的我都想去进行一次异界旅行。” </p>
“……” </p>
“如果你拒绝在那斯境内照顾阿德加内舰长，我们将非常遗憾地会因你经济能力不够，而停止你的服务器维护。” </p>
秘书官笑面虎似地进行了近似威胁的话语。 </p>
在一旁但笑不语的裴希才接过话题，笑道：“请不要觉得我对你有恶意，我过去也在星际巡航队服过役，我只是非常关心加内舰长的安全。我也对你的游戏非常感兴趣，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为有梦想的人付出一些金钱上的帮助。” </p>
这意思是，如果余让愿意听他的话，他可以给余让一笔足已支持服务器维护的金钱。 </p>
余让听完后只沉默不语，在几秒后他抬手，把面前摆放的加落浇到了裴希的脸上。 </p>
加落的颜色很深，因为豆子成熟后会直接从树上落到地上，溅出一圈黑褐色的痕迹，故而名字才有个落字。 </p>
这种会重染色的饮品，从裴希的脸上滑到西装上，留下了片片滑稽的深褐色痕迹。 </p>
余让在裴希和他的秘书官都没反应过来之前，甩甩手，面无表情地从休闲区离开了。 </p>
他走到公共卫生间，找到靠里的单间，反锁上门，坐在马桶上安静了一会儿，也没有总统的护卫人员来把他拷走。 </p>
余让心中冷嗤——[好了，接下来这个自我意识过剩的男人，可以自我脑补，我敢这么大胆在公共区域泼他加落的理由是，我绝对会把舰长留下来做我的倚仗。这至少也合他的意了。]-余让继续在备忘录中补充分析写道：[可能造成的后果：刺杀总统失败，被裴希的护卫队直接杀死；刺伤成功，裴希会第一时间得到救治、不会死亡，被裴希的护卫队杀死；没被护卫队杀死，被抓起来，因刺杀总统进入法庭，面临长期监禁，或额前叶切除手术，或流放至垃圾星等。]余让写到这儿抬了抬手，他摘下眼镜放到自己大腿上，翡翠一般的绿眼睛眯起来看了会儿这行字，他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又继续写道：[可行情况：在这个人再出现在我面前惹我时。]余让顿了顿，进一步分析：[好处？概率不是很高的我的死亡，以及被动脉喷射出血液弄脏白西装的裴希。]余让想到这儿，扯了下嘴角。在可行情况处又补充了一句[不到不得不时]。- </p>
他抬头揉了揉鼻梁，环顾了一圈这个狭窄的卫生间，视线又落回到自己大腿上的阻断药上。 </p>
他在光脑无信号也可以使用的百科页面上，搜索了[安五类药物]，大致扫了一眼重度成瘾以及脏器不可逆损害后，他关掉搜索页面，返回备忘录页面，写下[5]。 </p>
[5.不服用阻断药，被药物传染成瘾，让器官受损。可能造成的后果：药物传染性不强，被传染失败；传染成功，违禁药物成瘾，心理身体双重折磨，器官损害；进入强制戒瘾中心，康复或者无法康复……]余让写到这儿顿了顿，打开了光脑的信号源，准备进入星网论坛，查一下从戒瘾中心出来人的情况。 </p>
如果始终无法戒除这种药物成瘾会怎么样，重新修复多巴胺分泌中枢的奖赏机制？ </p>
在余让的认知中，物质成瘾与大脑内的神经系统有密不可分的关系，这里的医学都可以精确控制多巴胺分泌，这种成瘾或许也不会很难解决。 </p>
余让刚连上信号，他的光脑就传来了一条信息。 </p>
来自阿德加内的秘书官。 </p>
[李维向你发送了《那斯总统裴希的信息汇总》，请注意查收。]李维：[天哪，我的星网账户刚刚好像被盗了，没有给你发什么奇怪的东西吧？]这条信息发送自十分钟前。 </p>
余让盯着发来的文件名看了会儿，他沉默了一会儿，又感觉有些古怪，一些难以描述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p>
他轻叹了口气，本来不想说，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觉得这些人的事情，跟他毫无关系。 </p>
他像是个在幕布前看电影的局外人，电影剧情再演绎得跌宕起伏，也和他的现实生活没有任何关系。 </p>
他的人生目标，目前都容纳在了光脑里一页备忘录里面。 </p>
余让躬着身子垂着头，几乎化成雕塑的几分钟后，他给李维回信：[刚刚裴希总统和我聊天，说希望我把舰长留在身旁，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阿德加内的病房内，李维坐在靠窗的沙发上，他的耳戴式便携光脑，投射出了个虚拟电子屏在他眼前，他刚处理完阿波罗号上发来的文件，就看见余让回复来的信息。 </p>
他顿了下，心中勉强有了些安慰，这个冷漠自私的舰长伴侣，应该没有私下和裴希达成什么交易，故而没有隐瞒二人私聊过的事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