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虎作伥169、从摊丁入亩到银本位与资本萌芽169
王朝国库，最大的银钱来源，也是一个税字。而大虞收税之法，在我看来，实在不敢恭维。 苛捐杂税且不提，难以避免。以物抵税，又给了下层官吏太多可捞油水的空隙，而最要命的，还是自古以来，已用了上千年的‘人头税’。”</p>
赵都安在屏风上，写了“人头税”这三个字。</p>
所谓的人头税，他自不陌生，就是每一个人，都要缴，无论古今中外，都是最常见的。</p>
大虞的人头税，是典型的封建王朝形态。</p>
穷人富人，缴纳的都一样，富人自不会有什么感觉，但对穷人便不同了。</p>
正所谓越穷越生……加上夭折率高，大虞百姓很能生孩子。</p>
可一个家庭，人丁越多，需要缴纳的人头税越多……逐渐无力支撑，若遇到灾年，更是交不起。</p>
要么逃走躲避，成为“隐户”，要么只能将田产卖了，去做佃户。</p>
而士绅阶层，却享有免税的特权，又有家财，于是可以肆无忌惮收购土地……于是打开潘多拉魔盒，大虞财富迅速向少数人集中。</p>
“人头税下，伴随王朝国祚绵长，势必导致朝廷可收的税钱越来越少……所以，我的第二条策略，便是摊丁入亩！”</p>
赵都安在屏风上写下这几个字，而后解释其内容。</p>
所谓摊丁入亩，其实是张居正一条鞭法的修改版，其核心变化不大。</p>
一个，是将乱七八糟的各种税，只折抵为唯一，就是“白银”。</p>
朝廷只要银子，一改以往缴纳物品，或服徭役等烂七八糟的名目。</p>
这里倒是与韩粥策略中的一个类似，便是服徭役的百姓，只需缴纳银子，而徭役所需的工人，由官府雇佣。</p>
但与韩粥十策不同点在于，赵都安直接动了收税之法，所以不会反复收两次。</p>
其二，便是将人头税，改为“田亩税”，有多少地，交多少，没地的不交。</p>
如此，有地的士绅的负担的起缴税，而穷人因为没了人头税，就可以尽情生孩子……</p>
赵都安很清楚，人多力量大，人就是生产力，他不嫌人多，只嫌少。</p>
“除此之外……”</p>
赵都安讲完了主体内容，又转身，在屏风上添加了两个附属的词：</p>
火耗归公</p>
官绅一体</p>
“以往官府要将百姓缴纳的赋税中，那些碎银熔炼为银锭，供给朝廷，而这熔炼中必有损耗，被诸多人中饱私囊。</p>
所以，既新法要以白银结算，就必须将这损耗，归为朝廷。”</p>
“同理，既改了依照田亩征收，那么，就必须剥走士绅免税的特权，此为官绅一体。”</p>
赵都安最后总结道：</p>
“摊丁入亩，田多则丁多，田少则丁少，计亩科算，无从欺隐，其利一，民间无包赔之苦，其利二，编审之年，照例造册，无须再加稽核，其利三；各完各田之丁，无不能上下其手，其利四。”</p>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掷地有声：</p>
“此法若能推行，可保江山社稷，朝廷国库，再无匮乏。”</p>
房间中，陷入了第二次安静。</p>
当赵都安讲完，在场许多人，脸上都浮现出憧憬神色。</p>
豁然开朗。</p>
“妙啊，大妙。”韩粥拍案而起，目光炯炯，盯着屏风上的文字，定定失神。</p>
无人知道，这个下午他心头是如何沮丧，不只因自己的十策被否定。</p>
更因为，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p>
所谓的，将十策拿回去修改，但如何修，怎么修？</p>
他全无头绪。</p>
然而此刻，只是隔了几个时辰之后，他就看到了一套与他的十策截然不同，却明显更为优越的方法。</p>
如何能不激动？</p>
“摊丁入亩……摊丁入亩……”莫愁也呢喃念着这个词。</p>
她虽远不如真正的“女宰相”，因与赵都安为情敌，很多时候表现的更像个大丫鬟。</p>
但能受女帝重用，辅助处理家国大事，足以说明，莫昭容起码在眼界和判断力上，绝不逊色于这群学士。</p>
所以，她同样看懂了这套方法的好处。</p>
而王猷等后来的学士，也终于明白，为何之前房间中的气氛那般古怪。</p>
实在是，赵都安讲述的东西太具有冲击力了。</p>
关键，并不是语不惊人那种，而是怎么想，都觉得的确可行。</p>
只是在惊讶之后，身为门阀子弟的王猷，皱起了眉头。</p>
因为这新法，显然是对士绅阶层动刀子。</p>
这对各地的门阀大族，就不是什么好事了……</p>
“太师……”</p>
有人看向为首的老者，想询求看法。</p>
董太师目光炯炯，盯着那屏风，良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气：</p>
“好一个摊丁入亩。”</p>
顿了顿，他又摇头道：“可惜。”</p>
可惜？可惜什么？</p>
董太师看向赵都安，说道：</p>
“此法确颇为可行，怎奈何，虽比韩粥的法子柔和许多，但只恐仍难以推行。若要做成，必要徐徐图之，而朝廷等不及。”</p>
等不及！</p>
这句话，瞬间将众人从激动中，拉回了现实。</p>
韩粥冷静下来，先是一怔，然后再次坐下。</p>
是了，赵都安这法子虽好，但绕了一圈，仍旧很难解决迫在眉睫的问题，就是钱字。</p>
若要徐徐图之，则难以缓解国库空虚。</p>
若力求迅捷，那必然要与士绅大族为敌，虽可赢得民心，但……</p>
倘天下士绅因此，离心离德，纷纷投靠八王，朝廷同样会动荡。</p>
的确比他的十策好了太多，但远水解不了近渴。</p>
王猷眉头舒展，神色稍微轻松了些。</p>
莫愁也反应了过来，眼神稍显黯淡。</p>
是了，无论是摊丁入亩，还是之前的考成法，其实都需要时间来慢慢推行。</p>
好是好，但……</p>
“呵，太师说的不错，以上两法，若要推行，势必要时间。”</p>
赵都安将众人神色，悉数看在眼中，却丝毫不慌。</p>
因为他手中，从来不只有张居正这一把武器。</p>
关于如何迅速，且在不动刀兵，尽量不影响朝廷稳定的前提下搞钱，他起初没有头绪。</p>
但在与韩粥交谈后，一些灵感清晰起来。</p>
“可是，诸位莫要忘了，我方才说过，为解决钱这个字，我要说两部分，如今才只说了一个。</p>
而下一个，才是缓解燃眉之急的办法。”赵都安笑道。</p>
什么？</p>
还有办法？</p>
这一刻，包括董太师在内，所有人都愕然看向他。</p>
才记起，这武夫酷吏之前的确说过，要讲两部分。</p>
众目睽睽下，只见赵都安转身，亲自换了一张新的白纸。</p>
在屏风上，然后刷刷，写下几个大字：</p>
“白银，商人，资本，市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