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身非客第70章 每一夜的钝痛
话一出口,语气像在控诉他说“不抱着他,睡不好觉”这件事是假的,让岁聿显得好像自己很在意这件事一样。 他别扭地还想找补,彰显自己没有那么在意这件事时,听到别衔月小声道:“才不好。” “你不在我身边的每一天,我都没有睡过好觉。” 别衔月语气黯淡下去。 桂苑离岁聿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那面墙旁边种着一棵玉兰树,别衔月在做着一丁点差错都不能出的事情,每一步走的如履薄冰,他怎么可能睡好觉呢? 割魂之后,每当别衔月靠近那面墙时,灵魂深处就会出现钝痛,他时常靠着这种钝痛,来确定着岁聿的存在。 涿光山那些年,别衔月已经记不清在桂苑中那棵玉兰树下,独自站到天亮站了多少次。 岁聿听到他莫名伤感的语气忽然心一软,心道不让他进来他肯定又要闹,反正都抱着睡那么久了,再抱一下能怎样…… 在别衔月转身要离开时,忽然听到岁聿说:“进来吧。” 他的眼睛一点一点亮起来,迫不及待地推开门。 “岁岁!” 别衔月扑上床抱住岁聿,用力蹭了两下。 岁聿别扭地推开他的脑袋:“赶紧睡觉!明天还要赶路。” 别衔月抱着他,自己的衣衫也被他半湿不干的头发染上湿意,他松开岁聿,直接用灵力把他的头发烘干,心满意足地把人抱进怀里用力嗅了下,傻笑道: “岁岁香香的。” 都没用皂角什么的洗澡香什么啊?岁聿腹诽道。 “岁岁晚安。” 柔软的唇瓣贴在他额头上,一触即分,岁聿反应过来又恼怒去捶他,别衔月揽住他的腰把他抱紧,若无其事道: “师尊睡了,岁岁也快睡。” 别衔月傻了之后睡眠质量出了奇的好,他倒头就睡,合上眼后没多久,岁聿耳边就传来了他绵长的呼吸声。 源源不断的热意传到自己身上,岁聿感觉很热,趁他睡着时,想把他扣在自己腰上的手给掰开,不过别衔月抱的很紧,岁聿挣扎了半天,身体都扭出汗了,也没有从他怀里逃出去。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别衔月跟个八爪鱼似的缠着他,他推不开,所以岁聿只好把自己身上的被子给掀开。 一阵舒适凉风拂过,岁聿这才闭上了眼睛。 翌日 岁聿坐在窗前,手里握着已经失去热度变成一片冰凉的蓝晶石发呆。 岁聿初步猜测,蓝晶石是因为恬棠靠近他们时,才开始发烫的。 它里面封印的,是事关这世界所有人生命安危的东西,但凡出现什么一丝一毫的问题,岁聿都必须要搞清楚弄明白,杜绝后患。 验证自己猜测的办法,就是去涿光山上靠近恬棠,看看它还会不会发烫。 别衔月洗漱完后,见岁聿坐在那边发呆,顺势坐在他的身边,和他挤一个凳子。 岁聿看了他一眼:“又怎么了?” 别衔月指了指桌上的蓝晶石,好奇问道:“岁岁,这块石头为什么昨天那么烫呀?” 岁聿把蓝晶石收起来放到自己口袋里:“不告诉你,师尊自己想。” 别衔月自动忽略他前面那句“不告诉你”,他还真就趴在桌子上分析了起来:“师尊猜测它像磁铁,有某种东西在吸引它,就像……嗯……” 别衔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他前面几句话已经足够让岁聿思考的了。 磁铁吗……? 如果真是类似磁铁的话,那就意味着,恬棠和天灾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这可真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啊…… 涿州,衢城 到了衢城,已经离涿光山越来越近,附近宗门弟子来来往往,岁聿走的提心吊胆,生怕自己和别衔月暴露身份。 “事情怎么样了?” “艳鬼未除,恬棠师兄还在洛水轩内,安抚受惊的李员外。” 这些外门弟子大抵认为周围没什么人会在意他们说什么,毕竟衢城这地方灵气深厚,很多妖魔鬼怪络绎不绝在此修行。 之前因涿光山上有别衔月,他们还避着点,但是别衔月现在失踪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这些东西一个比一个嚣张起来。 涿光山管辖地上群魔乱舞,平民百姓叫苦连天,繁霜下令宗门弟子们每日在衢城、廿城、齐都这三个频频受到骚扰的地方进行值班巡逻,衢城居民们早就对这些大宗门弟子的巡逻习以为常,没有几个人会在意他们在说什么。 岁聿留意他们说的话,脚步渐渐慢下来,走在他们后面。 别衔月不明所以看向他,岁聿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掌,示意他别说话。 一年纪看上去比较小的弟子愤懑道:“要说那李员外也挺厉害,衢城多少男男女女都为了他前赴后继,我看他才是那个艳鬼才对吧!” 另一年长者对他说:“李员外长相极其俊美,你若见他一面,自会知道为何那么多人会对他前赴后继。” 小弟子听他说的神乎其神,迟疑道:“有那么夸张吗?” “夸不夸张的,等待会去了洛水轩一看便知。” 那年长者叹道:“若是他对那些少年少女无意也就罢了,偏又是个爱拈花惹草的性子,这下好了,招惹到艳鬼,还要我们帮他擦屁股……” 衢城爱拈花惹草的李员外? 岁聿之前在涿光山上时,好像听说过此人的名号,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层岚仙君在某次宴会上主动提了一嘴,说山下有个李员外,生的那叫一个貌若天仙,都快赶上别衔月了。 当时岁聿一听心中立马长出几分好奇,很想见识一下那位李员外的美貌,不过他害怕受到别衔月的责罚,只好将此事在心底按下。 不过就这一件事,让他足足好奇了好几天,还记得那几天上课走神时,他都在盯着别衔月的脸看。 他想若不是别衔月修为强的可怕,又是个冷冰冰的男人,无人敢对其调侃的话,涿州第一美人的称呼,就落到他身上而不是沉璧了。 沉璧…… 想到沉璧,岁聿又有些怅然,也不知道沉璧现在在哪云游,有没有听说过他叛逃的事情。 他们之前每月一封信件互相联系着,如今这么久没写了,她肯定会担心吧? 不知不觉,他跟着前面二人走了一段路,人流不似之前那样密集,前面二人很快察觉到不对劲,敏锐回头。 岁聿动作更快,察觉到他们发现自己在跟踪后,直接停在一个小摊前,跟别衔月窃窃私语,说些有的没的。 他们易过容,两张脸都是平平无奇的大众脸,平平无奇到压根让人记不住,那二人扫视一圈都没发现什么可疑人选,顿感奇怪。 “师弟,你有没有感觉有人在跟着我们?” 另一人点头,似是有些话害怕:“不会是什么东西见我们穿着弟子服盯上我们了吧?” “天快黑了,咱俩还是走快些吧。” “嗯……” 两人步伐加快,消失在人群中。 岁聿嘴里喋喋不休,视线一直在往他们那里看,观察着那二人动向,见他们走远后松了口气,摊贩是一名少女,她脆生生道: “公子,今夜衢城有赏灯会,买一个吧。” 岁聿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拿着一盏兔子花灯,别衔月比他拒绝的还快,气冲冲从岁聿手里夺走那盏可爱的兔子灯,语气生硬:“不要!” 易容术可以改变容貌但是改变不了身高体型,别衔月生的人高马大,语气又冲,当即把人家吓到了,少女一抖,结巴道:“好,好吧……” 岁聿也被他突如其来生硬的语气吓一跳,他搞不懂别衔月为什么突然那么生气,见那少女脸都吓白了,连忙安抚道: “我这朋友说话就这样,你别在意,这花灯多少钱?我要了。” 随后瞪了一眼别衔月,结果别衔月更生气了: “不许要!” 岁聿着实搞不懂他发什么脾气,可当着少女的面又不好斥他,蹙眉问道:“为何?” 别衔月似是对那兔子灯深恶痛绝,他偏开头,道:“我,讨厌兔子!” 少女打圆场道:“不喜欢兔子灯没事的,还有荷花灯……是祈福用的水灯!金陵池那边可以放。” 岁聿不想在这种小事上和别衔月起冲突,在涿光山脚下引人耳目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他放下手中的兔子灯,指着那盏荷花灯,问他: “这个总行了吧?” 别衔月勉强点头。 岁聿从刚刚听到那两名弟子地谈话时,就打定主意要去洛水轩找恬棠了。 如果是在涿光山主动去和他碰面,风险可是极大的,而且被发现了跑都跑不掉。 但洛水轩这种地方不一样,那种风月场地人员嘈杂,若是真被发现了逃跑也好跑。 天色渐黑 要说衢城百姓还是胆子太大,每个人都知道这地方灵气充沛,各种妖物喜爱至极,会来骚扰他们,但人家怕归怕,什么花灯节,大型集市聚会可一个都没错过。 一女子惴惴不安扯着她丈夫的衣袖,害怕道:“相公,到了晚上那些妖邪更是有恃无恐横行霸道,我们还跑出来……这样好吗?不会有事吧?” 那大腹便便的男人潇洒挥手,揽住女子: “有涿光山那群道士庇佑着你怕什么?他们比我们自己更担心我们的死活呢。” 那二人就是衢城大多数人的心态,涿光山之所以是第一宗门,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有别衔月这个化神期修士在。 他这一失踪,别的宗门蠢蠢欲动,都盯紧涿光山,想抓到他们把柄后一举拿下,取而代之成为新的第一宗门。 这导致繁霜每天如履薄冰,生怕被捏到把柄。 繁霜三天开一次小会五天一次宗门大会,再三强调嘱咐各种琐碎事件,最后心神憔悴实在熬不住了,才把云游在外的层岚给叫了回来。 他们越是小心翼翼,珍视着辖地中百姓性命,这些百姓就越发有恃无恐,知道自己性命危险时肯定有人会来救,知道自己死不了也不会受到伤害,那自然没什么害怕的了。 就是苦了繁霜和层岚这两个长老,还有涿光山上上下下为此奔波劳累的弟子。 集市上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孩童少女提着各式各样的花灯,把整条街照亮。 天边有孔明灯升起,明亮在漆黑深夜中,犹如繁星。 洛水轩附近 女子们罗裙翻涌,来往之间香风阵阵,这熟悉的脂粉气息瞬间让岁聿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长得像李逵,身姿像林黛玉的女人。 岁聿面容扭曲一瞬。 前面一个身穿紫衣,看上去年岁不小的女人扇着手中扇子缓步向他们这边走来,走近一看,她酥胸半露,穿的格外性感。 别衔月见状抬手就想捂岁聿的眼睛,岁聿躲开,老鸨娇笑几声,道:“客官看着面生啊,是第一次来吗?” 岁聿死死攥紧别衔月的手,防止他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不动声色道:“嗯。” 老鸨的视线落在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上,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心道估计这二人喜好特殊,她勾起唇角,媚笑道: “客官喜欢什么样子的?是想要清倌人还是红倌人?” 这肯定不能要红倌人,别衔月一听红倌人三个字都快把岁聿的手捏碎了,周身散发着一股强大的怨念,岁聿忙道:“清倌人!” 话音刚落,一群香气扑鼻身材窈窕的少男少女全轰然围了上来。 别衔月的脸色越来越沉,若不是岁聿死死抓着他,恐怕他下一秒就要冲出去咬人了。 莺莺燕燕不敢主动去招惹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所以都选择围在岁聿身边叽叽喳喳。 “客官,喜欢什么样的曲子?我会弹琵琶。” “我会弹琴。” “客官,人家会吹箫,什么样的都会吹。” 最后那男人舔了舔唇,对着岁聿抛了一个媚眼,岁聿手上骤然升起一股剧痛,他倒吸一口凉气: “疼疼疼!” 妈的,不是说好了都是清倌人吗?最后那位怎么回事?都能吹箫了还算清倌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