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男友18
封瑟的表情变得有些玩味起来，笑意忍不住带上了点天生戏谑的恶意，不过掩饰的很好，“先生，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太适应海上的环境，需要我叫船上的医生来吗？” </p>
半晌后，贵族终于抬起了头。 </p>
他的喉咙里挤压出低哑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停留在枯枝上已久的灰鸦粗糙的叫声，但他脸上依然是那副过分热情的面具，但是封瑟看到了他的眼睛，如幽幽的鬼火一般阴森森的。 </p>
“不用不用。” </p>
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p>
“当然，让我们为那位伟大之君的健康干杯吧。” </p>
在灯光下，他的笑容有一些扭曲。 </p>
在宴会结束不久之后，兰斯就回来了，封瑟刚好在人所剩无几的餐厅中品尝一碟蛋糕。 </p>
兰斯那张生人不近的英俊面孔更加冷硬，似乎眉骨上都笼罩了一层寒霜，带着铁质手套的手牢牢按在剑柄处，他向来离不开他的剑，贵族的剑刃只是好看的装饰品而已，但他腰间的剑依然寒光瑟瑟。 </p>
“抱歉，我被一些事情给绊住了。” </p>
他只是稍微一提，没有和封瑟仔细解释的意思，不过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情。 </p>
“骑士先生，看来你今晚过得并不是很愉快。”封瑟打趣他，见到兰斯的嘴角抽了抽，他满意的笑了，突兀地提起了另一件事，“刚才你不在的那段时间来了一位先生。” </p>
他形容了一下那位肥胖贵族的具体长相，特别提及了对方戴在手上的戒指，烙在上面的图案代表了家徽，随后补充道：“怎么说呢……我只是觉得你需要格外注意他。” </p>
“为什么？” </p>
兰斯边听边在脑海中思索符合条件的相关人士。 </p>
封瑟的笑在光线下有些暧昧，语调也带着漫不经心：“他和我站在那里，就像一位猎手与一头猎物。” </p>
兰斯的眉头因为他的这个比喻皱的愈发深了。 </p>
“当然，这并没有准确的定义。”封瑟微微露出了雪白尖锐的虎牙，笑的让人有些背脊处发寒，“他可以是猎人，我也可以是，刚开始他似乎在觊觎我的喉咙，但结局可能是我把他的脑袋给砍下来。” </p>
靠着特别提到的家徽，兰斯终于在记忆的角落里把那个人扒拉了出来。 </p>
他缓缓开口：“那人有一个伟大的先祖，只不过当代家主也就是他父亲的所作所为实在玷污了那个姓氏，陛下没收了他的大部分财产，那位家主受不了打击自杀了，他的继承人也不争气，他们现在也只有个爵位而已。” </p>
“不过，这次邀请是高级贵族，就算堕落了，他们也属于这一行列，所以才能够登上游轮。” </p>
“他对我似乎不怀什么好意，这种人很会搞事情，为了我的安全着想，你得多注意些。” </p>
他咬下了点缀在蛋糕上的一颗圣女果，牙齿刺破皮肉，鲜红的汁液瞬间染红了他的唇色，红的像圣母眼中留下的血泪一样，流过白皙的面颊，圣洁与堕落杂糅。 </p>
猩红的舌尖若隐若现，仿佛伊甸园里毒蛇的信子。 </p>
他轻笑：“不是吗？” </p>
兰斯为那夺人心魄的红怔住了，他听见那个人说：“午夜时刻，请来船头，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谈谈。” </p>
船上的探照灯像一只巨大的眼睛，射出尖锐的目光，刺破了前方的黑暗。 </p>
天空与海洋之间有着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看上去和白天不同一般的海水奔流不息，重重交叠的云层深厚的堆积在一起，同样的浓墨如黑，正如地狱天堂，好像是各自的倒影。 </p>
兰斯没有失约，在午夜时分从船舱的房间踩上了甲板。 </p>
他看到那位王子早早的站在了约定好的地方，靠着栏杆背对着他，连接在肩头的丝绒披风被此刻激烈的海风鼓动着烈烈飞舞，让人担心下一秒它是否会随风而去。 </p>
“你来了。” </p>
封瑟转过了头。 </p>
“殿下，找我有什么事？” </p>
兰斯一如既往的直奔主题。 </p>
“其实也没什么。”封瑟摊着手，笑容似乎毫无意义，轻声道：“或许我只是想和你谈一些无聊的事情。” </p>
“那我恐怕不能陪您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p>
兰斯冷淡的侧过脸。 </p>
封瑟没有再看向他，细长的睫毛在脸上拖拽出一道狭长的阴影，大半张脸淹没在阴影当中，他没有再看向兰斯，视线似乎也随着海风席卷到了远处。 </p>
就在兰斯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 </p>
封瑟开口了：“任务结束后，我会被关回去吗？” </p>
兰斯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经表明了一切。 </p>
算是默认，只不过他没有说出国王心中有些偏移的天平，并没有告诉他这就是绝对的事实。 </p>
“可是我不想。” </p>
封瑟的目光平静如毫无波澜的水谭，他抿紧了唇，游离的视线重新回到了应该有的位置，被伪装成湛蓝的眸子一点点涌上墨色，在白昼时刻的金发暗淡。 </p>
“我喜欢你，你愿意带着我走吗？” </p>
说个比较夸张的比喻, 这一刻兰斯的脑袋好像被雷击了一样。 </p>
他下意识的把封瑟前半句的话念了一遍。 </p>
我…喜欢你？ </p>
突如其来，像告白一样的话让他一向的冷静被打击的有些呆滞，但兰斯还是一个合格的军人, 很快的就反应过来了, 毫不犹豫的把那些迷茫切断，他用过分理智的态度在想到了答案。 </p>
——眼前的这个人只是想利用他。 </p>
他问自己能不能带他走。 </p>
他喜欢自己, 这是个谎话。 </p>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有些奇怪, 或者说是微妙。 </p>
他的胸腔中慢慢升起了一点欣喜, 他会为喜欢你这几个字紧促了心跳，但是紧接席卷而来的像是被欺骗的怒意，让他先前的一点喜悦像是被浇了泼冷水的火焰，剩下来的余烬微不足道。 </p>
兰斯想要冷冽地开口，尽量用公式化的语气打消对方的想法。 </p>
——可他看见了封瑟平静无澜的眼睛。 </p>
王室的瞳眸根本不适合他, 他眼底的墨色盖过了冰蓝，成为一种泛着可怖流光的幽蓝色，如不再灌入活水的死河。 </p>
人生下来就拥有的特征应该是最切合本体的，眼睛是, 头发也是，与封瑟相配的应该是那种毫无生机沁凉的黑, 明明过于乏味平淡, 却比其他斑斓的色彩还要得夺目。 </p>
无法答应，无法拒绝。 </p>
那抹余烬实在过于顽强，竟又在他的心中死灰复燃了。 </p>
封瑟不知道兰斯心里的复杂心情，他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p>
都怪兰斯的滤镜实在太过严重。 </p>
他确实是想利用兰斯。 </p>
那句“我喜欢你”完全是不含任何情感的棒读, 封瑟说那话的语气就跟他说让白寒景“滚开”差不多, 他根本没期待兰斯会轻易相信他的话，如果有谁能因为一句话为他赴汤蹈火, 那简直是不折不扣的蠢货了。 </p>
后半句话只是硬凑上去的而已。 </p>
他只是想在对方的心里埋下一颗种子。 </p>
首先传递某种自己依赖对方的讯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循序渐进，逐步引导，在他试图获取那条项链的时候，说不定能让那颗种子发芽到一定程度，给他某种助力。 </p>
他不知道那条项链被存放在哪里，只知道它会在自己那位便宜哥哥的婚礼上被取出来送给新娘，通过权重的兰斯或许他能够找机会在婚礼之前得到那条项链，又或者他取得项链逃离的时候，兰斯可以帮助他。 </p>
当然他是不指望对方能为他出生入死，但人心总是会在潜意识中产生一定的偏移，他只需要那份可能就够了，晚上在和兰斯见面前他甚至还看了一本流传于贵族小姐的明面禁书，打好了合适的腹稿。 </p>
他在看那本东西的时候表情都僵硬了，天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文字的特殊意义。 </p>
出于某种神秘的直觉，他甚至还没给兰斯添上称呼，比如说甜心什么的…… </p>
封瑟试图不走原来的剧情，虽然背景是《海的女儿》，但是取项链没有特别要求人鱼公主参与进来，所以他只要等待邻国公主的婚礼就好了，其实没有那场公主救落水王子，他们的婚姻也应该是理所当然的。 </p>
他隐约感觉到那位国王有这个意思。 </p>
或许他可以让那位人鱼公主安安稳稳地呆在她的海里，别跑上岸来找死。 </p>
再说，打破原来的秩序也不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吗？ </p>
然而在水下，有人为那句虚伪的“我喜欢”气得在发疯。 </p>
人鱼尖利细长的五指轻易的划破了金属，几道粗黑狭长的划痕在银白的船身上显得极其狰狞，他异常美丽的面孔冰冷的像融化不开的坚冰，在下身长长的鱼尾控制不住地激起了起伏的漩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