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皇太子第215章 盛怒的皇帝
是在哪听过呢? 李世民仔细想想。 对了,想起来了,这不是上次去马场,他跟房玄龄说的话吗? 这老匹夫什么意思,用他的话来宽慰他,到底是真的好心安慰,还是故意借机取笑。 看着房玄龄浑浊又睿智的眼睛,李世民正猜测不定的时候,李治心惊胆战的来了。 他刚一进来,就看到了地上的于志宁,顿时,太子殿下的眼中,涌出阴狠之色,这明显是记恨上了。 可怜可惜可叹,于志宁好心一片,却终是办了错事。 敛去眼中的凶狠,压下心头的仇恨,李治瞄了眼上方被众人围拥着的皇帝,喉头几经滚动,这才鼓足勇气道:“儿臣,参…参见父皇。” 听到熟悉又亲切的声音,刚平复下的胸膛又剧烈起伏起来,脸色也瞬时变得更加潮红。 眼见皇帝越发的激动了,房玄龄又想出言安慰,但嘴唇刚刚张开,还没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呢,李世民就一把推开他们,咬着牙道:“你等各忙各忙的去吧。” 众人没二话,齐齐作揖后转身就走,脚迈的一个比一个快,好似生怕落后一步会被留下来似的。 看着他们健步如飞的样子,李治心里头更是发颤,他求救似的望向长孙无忌,希望好舅舅能留下来。 古话说得好,见人训子,当拦三分,屋里头有个旁人在,李治还能更有安全感些。 但可惜,面对他求救的眼神,长孙无忌只是微不可察的摇摇头,然后加速离开。 李治暗戳戳的咬紧后槽牙,袖中的两手紧攥成一团。 “你们也出去!” 张阿难领着宫人退下。 大殿里头是彻底没人了,安静,非常的安静,静的都有些阴森,只能听到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跟伙房里的鼓风机似的。 李治不敢抬头,也不敢出声,他僵硬的站着,跟个木头桩子似的。 李世民眼睛通红,如虎豹窥视猎物般,死死的盯着这个总以“乖巧”面目示人的幼子。 父子两人都不说话。 一股无形的压力,令人倍感煎熬。 李治的后背湿了,足袋也湿了,手心中全是汗,正当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李世民突的一声暴吼:“跪下!” 这一嗓子,似如虎啸,惊的天地失色,震得心神涣散。 脑袋嗡的一下,李治就跟断了电似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想,凭借身体本能反应,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你……你…”李世民举起手,食指对着李治,手臂颤个不停,“你要气死朕不成。” 李治不敢说别的,当即叩下脑袋,声音颤着道:“儿臣一时糊涂,父皇息怒。” “你让朕如何息怒…”李世民扯着嗓子,“朕三令五申,严令百官不准博戏,你……你却带头违背,朕以后如何再有脸面,去要求他们守矩忠廉!” 李治转带上哭腔,扮可怜道:“儿臣知错,父皇息怒。” “堂堂一个储君,去买马下赌,本已就是不耻之事了,输了后竟还借势将钱要回,行事如此下乘,你不怕天下人取笑你吗!” 李世民随手抓起桌上的茶杯,用力的摔在地下,上好的玉石杯变得粉身碎骨,哐当一声,惊的李治肩头一抖。 皇帝瞪着眼,又怒其不争道:“你身为太子,怎能跟商贾之流一样,钱在你眼中就那么重要吗,起居住行都有人伺候着,五百两银子还不够你开销的吗!” 李治心中腹诽,够吗,你觉得够吗… “你要钱做什么,啊!”李世民持续输出:“是贪财,还是有他心,是不是想跟你大哥一样,用财收拢人心,最后来造朕的反!” 看来,皇帝的确是气昏了头,连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李治吓得一激灵,赶忙替自个辩解道:“儿臣万死都不敢有此等不忠不孝的想法,儿臣买马,是看到四哥和阿姐她们……” “住口!”李世民莫名又暴怒了起来,“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是储君,岂能和他们一样!” 一听这么说,李治就不高兴了,储君怎么了,不都是姓李吗,不都是你生出来的吗,怎么他们买就没事,轮到他就成了罪该万死了。 在这一刹那,李治觉得李世民对他有失偏颇,心中本有的负罪感没了,转而被不忿所取代。 他咬着牙,不情不愿道:“儿臣知错,父皇息怒。” 长长的几个深呼吸,李世民压住心头愤怒,强迫自个冷静下来,转而又语重心长道。 “朕跟你说过许多次,为君者,一言一行都事关天下,你奢靡,文武百官就会跟着奢靡,他们为了敛财,那就会去侵害百姓,就会借权柄来谋私。” “你若是喜好玩耍享乐,他们就会想尽办法的让你开心,让你沉迷于小道之中,凡是亡国之君,莫不是因此丢的天下。” “为君者,必要以身作则,只有自个行得正站得直,才能让文武百官恪尽职守,才能让天下人尽守本分,朕的这些话,你到底明不明白。” 李治想也不想,“儿臣明白。” 脱口而出,能明白个屁,一股邪火又顶到了脑门,但最后,李世民还是强忍了下去。 “之前,朕跟你说不要多听那些老夫子宣讲的圣人之道,现在看来是朕偏颇了,你该多听一听圣人之道。” “你去翠微宫独住上一阵吧,好好反省反省自身之过,好好的看一看圣人之书,看看君子应当如何行事做人。” “这次的事,看在首犯的份上,朕不多处罚你,你好好的想一想吧,日后要是还敢有第二次,朕的鞭子,绝不轻饶了你。” 李治松了口气,连忙道:“儿臣万死,谨遵父皇教诲。” “去吧,今日就去翠微宫。” “诺。”李治颤颤巍巍的起身,快速偷瞄了眼李世民后,低着头转身离开。 随后,张阿难轻步进来,皇帝神情冷峻,自他身上所散出的极低气压,让人的呼吸都有些不畅。 张阿难小心翼翼的站到一旁,李世民默不作声,两眼看着李治的身影,等到他消失不见后,冷声问道:“太子买马的事情,你就一点也不知晓吗,今日要不是于志宁,朕何时才能知道。” “奴婢失职,请陛下降罚。” 张阿难直接跪下请罚。 李世民看也不看他,晾了许久后,直到张阿难跪的半边身子都麻了,李世民这才开口道。 “朕看你年纪大了,有些精力不着了,左监门的差事卸了吧,就交给李君羡,你一心掌好内侍省吧,要是内侍省也管不好,就回家去逗弄孙儿吧。” 张阿难的脸刹时一白,直接将兵权收掉,看来,皇帝对他的信任起码降了大半,正当张阿难不知如何的时候,李世民又道:“去将东宫的人好好查一查,凡是知晓情由不报者,全都发配去掖庭局,尤其是替雉奴跑的人,直接处死。” “诺。” 张阿难颤颤巍巍站起,一瘸一拐的离开。 呼,殿里头又安静了下来,李世民长叹一口气,脸上的冷厉之色渐渐消退。 皇帝将身子向后靠去,脸上浓浓的疲倦,他目光低沉,呆呆的看着外头,好一会,突然失魂落魄的道:“观音婢,该拿他们如何是好。” …… 另一边,李治黑着脸回到东宫,在外头还能勉强克制着,这一回来是立马忍不住了。 他跟被激怒的狮子一样,暴躁的狂吼着,殿中能摔的东西全都砸了个稀巴烂。 霹雳哐啷的动静,跟拆家似的,王氏寻声进来,她还是头次见李治如此失态,当即好心的想上前安抚,可刚开口唤了声殿下,李治就面目狰狞的大喊着让她滚。 那等扭曲的神情,令人不寒而栗,王氏心头一颤,也不敢再多言,或者说,是不敢跟李治待着,立马吓得跑了出去。 李治呼哧呼哧喘着气。 近侍刘奇跪在一旁,胆战心惊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他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立马让李治想起了什么来,“狗东西,都怪你。” 两步过来,一脚将刘奇踹翻,李治一脸杀气,又踢又骂道。 “都是你,若不是你这狗东西说什么马场,说什么各个公主都在买马,成天说她们赢了多少钱,孤又如何会心动。” “要不是你擅作主张跑去要钱,父皇又怎么会知道,孤又怎么会被骂的狗血淋头,该死的东西!” 李治把过错都推到了刘奇的身上。 等踢的脚痛了,也还不罢休,随手又抓起一个硬物件,冲着刘奇的身上不断的招呼。 刘奇自是不敢反抗,只能护着脑袋,不断的哭求着知错饶命的话。 可李治已被怒火吞噬了理智,现在他可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想着怎么发泄心头之恨,一下又一下,直到砸的刘奇出气多进气少时,李治这才算是罢了手。 正当刘奇以为侥幸逃过一劫时,张阿难这个索命鬼来了。 “奴婢拜见殿下。” 李治面冷如霜,“你来做什么?” 张阿难躬身作揖,将姿态摆到最低,以免惹得李治所不喜。 “回殿下,陛下口谕,要处死替殿下买马之人。” 瘫倒在地上的刘奇,突的一下爬起来,抱住李治的大腿,哭的泪如雨下道:“殿下,奴婢对您忠心耿耿,您救救奴婢啊。” 蠢货! 要是老老实实躺着装死,那随随便便找个人给张阿难带走就得了,就算张阿难知道买马的是刘奇,看他现在这谦卑恭顺的模样,想必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倒好,自个主动跳出来了。 李治心头来气,一脚踹翻刘奇。 刘奇吓得肝胆欲裂,以为李治要放弃他,哭喊的更是卖力道:“殿下,奴婢……” “闭嘴!” 一声大喝,震得金瓦都动了动,刘奇的话被吓了回去,他趴在地上不断哭着。 李治吸口气,手指向门口的黄门,冷声道:“是他,我让他去买的马。” 堂而皇之的寻替死鬼。 张阿难面露为难。 刘奇刚刚要不来抱大腿这一出,那不管李治指向谁,张阿难都无所谓,只要能给他个人交差就行,说到底还是顾虑家中,不愿意太过得罪李治。 可是,这刘奇却偏偏来了抱大腿这一出,这让人还怎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自个都承认了,张阿难要是随便拿个人交差,那不成了联合李治一同糊弄皇帝了吗。 皇帝对他的信任已经不多了,要是在明目张胆的搞糊弄,那恐怕今儿个就要被赶出皇宫了。 “奴婢斗胆,请殿下明言,替殿下买马者,到底是何人。” “孤说了,是他。” 李治又指向门外的黄门。 张阿难却看也不看,“请殿下三思。” “张公公!” 李治攥紧了手。 刘奇重要吗,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 说他不重要,是因为不过是个奴婢,一个太监的生死,李治压根不在意。 说他重要,是因为他乃贴身近侍,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李治的脸面和威严。 今日要是让他被张阿难带走了,那李治一会丢了脸面,二会失了威严。 其他人看到他的贴身近侍都被处死了,那肯定就会想,皇帝是不是对太子有了什么嫌隙。 就如当年的李承乾一样,李世民怒气冲冲,亲自提剑来杀了称心,他是心满意足了,结果呢,李承乾威信扫地脸面尽失,自此之后地位更是风雨飘摇。 其实,要杀一个称心何其简单,遣一内侍,领着两个侍卫,拉到个偏僻地方,悄无声息的解决了就是,如此,即如了李世民的意,也保了李承乾的脸。 可李世民却偏偏选择了最为粗暴的一种方式,他亲自将李承乾的脸踩到了地下,让天下人都知道他跟一男童不清不楚。 让世人都取笑他,让百官都鄙夷他,让所有人都远离他,让所有人都看不起他,让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滩烂泥,然后还要怪他不听话。 正是青春期最好脸面最叛逆的时候,结果不断的被羞辱,不断的被挑刺,不断的被践踏尊严,然后你对另一个儿子成天笑呵呵的,几乎是有求必应,这搁谁谁不得疯。 也就是李承乾抗压能力强,这要是搁后世抗压能力弱的,怕是早都寻个河跳下去了。 李承乾就是前车之鉴,今日刘奇要是被拿去打死了,这不是等同于想让天下人都知道,当朝太子是个赌徒吗。 “张公公,孤说最后一遍,是他!” 李治再次指向黄门。 “殿下,您再好好想想……” “张阿难!” “殿下,奴婢的意思,是您好好想想,想清楚,您差人直接送到内侍省去,奴婢就先回去了。” 张阿难作揖离开。 刘奇又松了一口气,又以为逃过了一劫,正当他暗自庆幸的时候,突听的青剑出鞘的声音,然后,只觉脖颈一凉,来不及说什么,刘奇就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李治将带血的剑一扔,叫进来两人,将死去的刘奇,送往内侍省。 送去一个死人,和送去一个活人被打死,这里头的含义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