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穹铁道：流明番外：若能早些相遇（十三）
到了夜时，威严的响声自天空传来。 “这是虚陵仙舟的传信。”镜沉安抬眸看向天空，“仙舟之间会用黄钟共鸣系统互相通报祝福，虚陵仙舟的声音代表着这一过程的开始。” 他是在给渊明解释，毕竟在他眼中，渊明并非仙舟人。 和千年之后不同，这个时候仙舟的钟声各不相同。 空灵透亮的回音——这是苍城。 如铁砧般的鸣响——这是朱明。 如猎弦般的铮鸣——这是曜青。 如星辰般的幻音——这是玉阙。 如流水般的徐响——这是方壶。 如金铃般的脆声——这是罗浮。 镜沉安一个一个解释着。 渊明挑眉，问道：“罗浮排在最后一个吗？” “对，没错。”镜沉安顿了顿，似乎是在思忖怎么跟一个孩子表达这件事，“你可以理解为，罗浮目前的地位没有以前那样高。” 在刚刚出现建木的那个时候，罗浮的地位几乎为仙舟之尊，毕竟长生的道果就在罗浮上。 但是自从信仰危机过后的这几千年，罗浮地位下滑的厉害，加上本身处在仙舟联盟航路中心，负责的又不是打仗而是商贸，早些年的仙舟联盟的商贸大多又不需要罗浮去维护…… “为什么？” 渊明微微皱眉。 “因为嗯……建木刚刚种下的时候，罗浮的地位很高，毕竟仙舟一开始被派出的目的就是为了寻觅长生，而罗浮就正好达到了这个目的，后来……”镜沉安顿了片刻，“后来第一批魔阴身出现，人们开始逐渐意识到长生的祸端和代价，发现这并非他们想象的完美的长生，加上仙舟联盟已经迷失了返航的路线——又或者是这些已经能够存活千百年的长生种已经发觉了新的生活环境，不愿回去再接受统治，从那之后，罗浮的地位就一落千丈。” “加上罗浮本身也不是依靠着打仗或者战略资源支撑的仙舟，罗浮主要依靠的是商贸，相当于仙舟联盟中的天舶司，而这些年仙舟联盟一直在和丰饶民打仗，贸易来往也是和星际和平公司，公司的贸易范围相当广，方式也很成熟，几乎没什么需要罗浮的地方，所以这么些年以来……” 镜沉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落沉轻轻怼了两下：“跟孩子说这些干嘛……” “我想着让他们了解了解历史嘛……” “还太早了点。” 落沉摇了摇头。 渊明垂下头，若有所思。 这个时间真正结束，大概就是在云上五骁出现的那个时候了。 毕竟各仙舟的英雄人物都聚集在了罗浮仙舟上，可见这艘仙舟是有培养英雄的能力的。 应该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罗浮的一切才刚刚开始改变。 渊明暗暗点头，心中有数。 说实话，他有点好奇，很想去看看小时候的应星和丹枫，看看这两个逼……小子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渊明在思索，镜流在低头猛吃。 天选干饭人。 这个时候的镜流脑袋里面就是吃喝玩乐，偶尔学习，没别的事了。 要说人活一辈子也就是这点东西——什么叫天选干饭人，只能说他娘子这叫保持本心，纯净天真。 完全遵从本性而活。 镜沉安和落沉牵着手说着悄悄话，渊明看着外面的盛景，镜流在一旁专心干饭。 “这个牛肉好吃！” 她抬起头：“爹！我还想再来一份！” “行。”镜沉安笑笑，举起手招呼着老板过来，“老板！再来一份冷食拼盘。” 喜欢吃牛肉也是从小就开始的。 渊明暗暗记下。 镜沉安将盘子推到两个孩子中间：“小子，看什么呢，再不吃都要被流儿吃完了。” “能吃是好事。” 渊明笑道。 “……是好事。”镜沉安嘴角抽搐，“但是你说这句话就多少有点奇怪了。” 渊明耸了耸肩。 …… 镜流越来越高了，逐渐有了少年人的影子，小圆脸也逐渐变尖了些，有了未来美人的模样。 班级里，或者年级更高的那些个小男生开始有意无意的在班级旁边环绕。 镜流，岁青青，还有班级里一些其他好看的小女孩都一样。 这个年纪的小孩常有的一种行为——面对喜欢的小女孩，长得好看的小女孩，他们会做的一般不是直白的去表达好感或者害羞。 而是去欺负，去用各种方式挑战她们的底线。 站在生物学角度上来说，人类同样是一种生物——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生物。 说来有些奇怪，但是这是幼年人表达占有欲的一种方式，通过欺负，拽头发，甚至是打喜欢的孩子的脑袋的行为以此向周围人证明一件很幼稚的事情——这个人（东西）是我的。 幼年生物也同样如此，就像人类以外的其他生物，哪怕是成年体的有些生物依旧会通过撕咬自己认定的伴侣或者嘶吼来表明占有行为——同时向身边的同性宣告自己对伴侣的所有权。 小孩子被认定为恶的最大原因，就是他们还没法完全的分辨清楚自己和野兽的区别——就像很多人小的时候会装作狮子老虎，甚至是狗，一个道理。 幼体的思想很难让人理解，通过宣泄和欺压来表达占有欲同样让人费解。 但这偏偏就是常见行为。 镜沉安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门口的门卫还招呼了他一声：“嘿！镜哥，没放学呢，怎么来得这么早？” “儿子跟人打架了。” 镜沉安就扔下这么一句话，匆匆进了簧学。 站在办公室门口，他敞了敞衣服——第一次因为孩子打架被找来，多少有点紧张。 深吸一口气，他推开门：“我来了，先生您好。” “镜先生是吧？” 安生对着镜沉安笑笑，站起身习惯性的鞠了一躬：“您好，我是孩子的先生。” “镜沉安。”安生如此郑重的态度让镜沉安有些不适应，他也微微弯腰，“先生贵姓？” “免贵，鄙人姓安，名生。”安生笑了笑，“是这样，今天渊明同学在学校里和别的同学发生了些矛盾……” 他还没说完，对面那孩子的家长便嚷嚷起来：“是小矛盾吗？！你看看！看看你那个孩子把我们家孩子弄成什么样！” 镜沉安扫了一眼。 那是个狐人女子，脸色气的发青。 镜沉安没去看那个孩子，先是转头看了看自己家这两个孩子。 宝贝女儿红着眼眶老实的站在一边，时不时还要吸吸眼泪鼻涕。 渊明这小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就站在镜流旁边，时不时的轻声安慰两句。 镜沉安最后才将目光落在对面那个孩子身上。 入目的第一瞬间，他有些懵。 那孩子膀大腰圆，在这个年纪算得上巨无霸的选手。 只能说是微胖，但是确实很高，比渊明还高了不少。 “非常抱歉。”到底是自家孩子打了人家的孩子，虽然心里疑惑渊明那细胳膊细腿怎么打过这孩子的，镜沉安还是率先道了歉，微微弯腰，“我先看看孩子。” 入目的一瞬间，镜沉安瞳孔一颤。 那男孩的脖子有些发青，扼住脖子的那个手印清晰，有些地方已经发紫渗红。 镜沉安的第一个想法是——渊明也没留手指甲啊？ 第二个想法是——不就是男人之间打个架嘛……他们在云骑军，有矛盾的时候也总是打的你死我活满脸血的，这有什么？ 第三个想法落地——哦对了，这是两个孩子来着。 再向上看就没法看了，眼眶到脸蛋，没一个地方没伤。 镜沉安又转头看渊明。 从眼眶到身上，没有一个地方有伤。 这……这不对吧这个？ 镜沉安还是收敛了自己对于战力对比的想法，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那女人鞠了一躬：“实在抱歉，把孩子打成这样，您放心，医药费我们绝对负责。” “这是负责不负责的事情吗！”女人还是很生气，“小孩子打打闹闹倒是没什么，你看看这个脖子！这不是下死手去的？！” 镜沉安点点头，转头看向渊明：“为什么打架？” 渊明真有点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眨了眨眼：“他欺负我了。” “他欺负你了？”镜沉安挑眉，“怎么欺负你的？” 渊明指了指自己的脸：“拽我头发，打我脑袋和脸，很疼，还骂我，而且还有几个人来着，我没抓着，跑的太快。” 镜沉安胸口起伏。 自己今天要被气死了呢。 他咬了咬牙：“那你身上怎么一点伤都没有？” “……” 这个渊明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不是……爹……”镜流终于出声了，“他们打的是我，我和青青，渊明是帮我们的……” 镜沉安脸一沉，他蹲下身：“流儿，你抬起头来让爹看看。” 镜流抬起头。 白嫩嫩的脸蛋上尽是红痕。 一股火从心头炸开。 “镜先生，梁女士，您二位跟我出来一下。” 眼看着这么解释肯定越来越乱，安生站起身，示意两个家长出去说。 两个家长到底还有些理智，点点头便跟着安生出去了。 “事情是这样，我们调了监控，所以二位都先冷静，安静的听我说完。”安生伸手压了压，“首先呢，崭山同学是高年级的，最近下课之后总是和同班的几位同学去班级旁边转，今天镜流和岁青青两个孩子下课的时候在走廊聊天，当时渊明同学在班级门口。” 安生描述着发生的情况：“然后崭山同学和他的几位同学就过来了，崭山妈妈你也别生气，但是具体的过程就是像渊明同学刚才描述的那样。” “然后他就出来了？”镜沉安挑眉。 “对。”安生点了点头，“我们这边还有录像，二位不相信的话可以看……” “那就看看吧。”李崭山的妈妈现在属于是怒气值加倍。 孩子被打成这样生气。 知道儿子人高马大竟然敢欺负小姑娘她就更生气了。 两人跟着安生来到监控室。 具体的流程确实就像是安生描述的那样，两个小丫头在那边走，还没到班级后门的位置就被李崭山一群孩子围住了。 镜沉安仔细看了看。 自家姑娘绝对不是挨欺负不会还手的类型，但是一群男生，她还是打不过。 渊明从教室里像影子一样就窜出来了，压着李崭山的脖子就把他摁墙上了。 下手确实挺狠，镜沉安微微皱眉。 小孩子喉骨本身就脆弱，他冲过去压上去，连带着几拳，确实有生命危险。 有时候这小子真不像个孩子，但也不像完全的成年人。 因为大部分成年人会考虑后果。 到后面李崭山明显上不来气了，胳膊都垂下去了，渊明还是没松手。 一直到镜流还有被岁青青喊来的安生过来拽他，他才把手松开。 那帮小孩在渊明冲上来开始打的时候就做鸟兽散了，毕竟有点太吓人，镜流在一旁都被吓呆住了，那帮小孩更不可能留在那。 后面是李崭山坐在地上，安生开始关心他伤势的过程。 镜沉安就算再生气于这帮小子欺负自家女儿，但那也要排到第二，他总不可能去和李崭山动手，这件事情确实要处理，但是不能是现在。 渊明那件事才是第一——实在太严重了，对孩子还是成年人来说都一样。 “我们听您处理。”镜沉安点点头：“李崭山妈妈，我很抱歉，这件事情我回去一定会责罚他，短时间内我会好好教育他，暂时就不让他来上簧学了，崭山的医药费那边我也会全部负责。” 没有更好的处理方法了，再生气对方也是小孩子，她总不可能去把那孩子也掐个半死。 李崭山妈妈虽然还是生气，但也点点头：“虽然现状如此，但是我家孩子也有错，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他，你也放心。” 镜沉安松了口气。 语气虽然生硬，但是——幸好对方还算讲理。 李崭山妈妈没有多留。 “这件事情确实很严重，渊明同学最近几天可能来不了簧学了。”安生说道，“李崭山妈妈那边您也别担心，这件事情簧学也有责任，我们也会承担一部分医药费。” “钱倒不是问题。”镜沉安摇了摇头，“我说的严重不在于这件事……到时候沟通的问题还要麻烦您了。” “嗯，您放心。”安生点点头，“这件事情的其他影响簧学也都会解决。” “嗯。” 镜沉安点点头。 安生微微叹气。 事情能这么大是他没想到的，他没遇到过这样的孩子。 李崭山垂着脑袋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了。 一来是这件事，二来就是，李崭山是单亲家庭，母亲本身一个人干活还要带孩子，也没时间教育，她的希望都在李崭山一个人身上，这件事他还要和李崭山母亲聊聊。 …… 镜沉安将镜流和渊明带回家，一路上头一次一句话都没说。 “爹，对不起……”镜流抽了抽鼻子。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严肃的氛围多少有点吓人。 “你没错。” 镜沉安摇了摇头。 他现在心很乱。 回到家，关上门，镜沉安先让渊明和镜流到一边屋子里洗洗脸。 他坐在床上。 脑袋里无数思绪缠着他。 他想的很多很多。 流儿被欺负，他很生气，渊明维护流儿，这件事本身是没错的。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觉得，这是应该的。 这不对，镜沉安这般想。 渊明不是他找来给流儿当保镖的，也是他们的孩子。 对待孩子要平等，但是维护自己的兄弟姐妹本身是没错的。 镜沉安明确了自己的目的——渊明错在没有考虑后果，错在下手太重。 两个孩子从洗手间出来。 “流儿。”镜沉安笑着揉揉镜流的脑袋，“你先去玩一会，爹和渊明聊聊天好不好？” 镜流怯怯的看了一眼渊明，鼓起勇气摇了摇头。 她怕镜沉安生气，镜沉安生气她还是不太敢顶嘴。 “没事，爹和渊明就是聊聊，爹保证。” 镜沉安轻声细语的说着。 “那…那你不能说他。” 镜流一边捏着渊明的衣服不松手，一边等着镜沉安的回应。 镜沉安：…… “好，行。”他点点头，“爹答应你，来拉钩。” 他伸手。 镜流也伸出另一只手，勾住他的小指。 “拉钩上吊，一万年不许变。” “谁变谁就是小狗。” 渊明就被交出去了。 小姑娘一步三回头的反复叮嘱镜沉安不允许说渊明什么，得到镜沉安的再三保证之后才放心的进了屋子。 “聊聊吧。”镜沉安拍了拍渊明的脑袋，走向后面的房间，“进这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