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之湄第243章 国君赐的东西意味着什么
出征的日子很快到来，寒冬的凛冽气息笼罩着一切，阳光在铅灰色的云层后显得苍白无力，冷风呼啸着穿过空旷的原野。 庄严肃穆的军帐前，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仿佛也在为即将到来的命运颤抖。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给大地铺上了一层洁白的绒毯，它们也落在了无数兵士的兵器和铠甲之上，但很快便化作了清澈的冰水缓缓滑落下来。 申生在晨曦微露之时，便提前整军，率领着庄严肃穆的部队气势磅礴的出发了。 申生端坐在战车之上，手握着旗帜和战鼓，脊梁挺直，似是在努力展现着身为世子的风范。 他的眼神中既有着对于胜利的希冀，对内心惶恐的压抑，也有着一丝对于未知命运的迷茫。 冰冷的雪花落在申生的肩头，虽然未曾让他的身姿产生动摇，却让他的心底变得愈发凄寒。 里克此次没有同去，而是称病在家休养，但是，在申生出征的这一天，他还是忍不住的来送行了。 他深知自己的借口还需要继续维持下去，所以生怕贸然出现在申生的面前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只得遥遥地站在城墙之上，无声地看着晋国的大军陆续起行。 望着申生逐渐远去的背影，里克在心中默默祈祷着他能平安归来。 狐突坐在战车的左侧，神色肃穆，稳稳地掌驭着兵车的方向。 雪花飘落在狐突的胡须上，瞬间化作水滴，他的双手紧握住缰绳，目光中却透着明显的忧虑。 而先友则是一脸庄严坚定地恪守着此次出征的车右职责，孔武有力的身躯牢牢地护卫着端坐在中央位置的申生。 他的身姿格外挺拔，雪花落在他坚不可摧的铠甲之上，却丝毫未减其英勇之气。。 申生的身上，正穿着那件引人瞩目的偏衣，腰间佩戴着的正是诡诸所赐的那枚冰冷的金玦。 带着缺口的金玦在凄风中闪烁着寒芒，雪花在其周围飘落，但瞬间便融化在了他的腰间。 在他身后的不远处，梁余子养正在为下军的主帅罕夷驾驭戎车。 此次出征，申生率领的是之前诡诸曾经负责统领的上军，而罕夷负责率领的则是申生之前带过的那批下军。 看到前方的申生端坐在战车的中央，罕夷此刻的表情也同样是格外严肃而紧张。 雪花在他们的脸上凝结成霜，先友的同宗族人先丹木端坐在车右的位置，紧握着手中的兵器，目光中充满了决然。 在队伍的末尾，晋国的大夫羊舌突作为掌管军官的军尉，身着整齐的官服，坐在车内若有所思，雪花在他的帽檐上堆积。 这是只有晋国特设的军官职务，掌管卿将的驾车之御官，以及平时的士卒训练。 而这位羊舌突的身份其实也不算简单，他正是诡诸的庶出弟弟公子伯侨的亲孙子。 当年，公子伯侨生下了儿子，取名为文，而这位公子文又生下了儿子，取名为突。 后来，诡诸看这位后代生得天资聪颖，性格也很是喜人，便做主把他分封到了羊舌邑。 于是，这位公子突便从此自创氏族，以羊舌为氏，并将自己改名为了羊舌突。 再说回申生这边，一路上，申生都表现得面色凝重，心中的思绪纷繁复杂，纠结万千。 他深知，此次出征的责任重大，不仅关乎自己的声誉，更关乎未来整个晋国的安危。 倘若此战非但没有获胜，反而不小心触怒了东山皋落氏的那帮狄人，那接下来双方的战争恐怕还会更加层出不穷。 当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晋国的边境渐行渐远，申生望着熟悉的城墙在视线中慢慢模糊，心中的困惑也愈发浓重。 他转头对先友说：“先友大哥，您说，君父赐给本世子的这两样东西，意味着什么呢？” 先友的目光在申生身上意味深长的停留了片刻，然后目光中充满鼓励的坚定地答道。 “世子，臣以为，这意味着，在这次出征中，您已经成功分得了一半君权。 您先看这件衣服，这衣服的一半，是平时只有国君才能使用的颜色，但他赐给了您。 您再看这金玦，它的谐音也可以理解为“决断”，象征着您拥有了决断大事的权力。 可见君主对您一定是寄予了厚望，您只管好自为之，相信此次出征，定能凯旋而归！” 申生听到先友的解释之后，不置可否的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却并未言语。 寒风夹着雪花吹过，他的发丝在风中变得愈发凌乱，心中的冷意也逐渐更深了一些。 狐突听着先友的话，却不禁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有些沉郁地反驳说道。 “先友啊，你有所不知，时节，乃是事情成败的征兆，而衣物则是身份的表示。 至于身上的佩物，那更是象征内心思想的旗帜，必定是寄托着赠送之人背后的寓意。 故而，想要严肃做事的人，都会在恰当的时节里发布命令，只有这样才能有助于成功。 给别人衣服穿，也应当是用布料染成纯色的，送礼物更应该要送合乎礼度的佩物。 如今，君主命令出军的时间竟是在这寒冬腊月，而不是在之前常规出兵的春夏时节。 冬天已经是四季的末尾了，到处都是寒风瑟瑟，雪花纷飞，这就是故意想让事情不顺。 君主又让世子穿这杂色的衣服，还以金玦佩于世子身上，显然是要表明对他的敌意。 自古以来，颜色杂乱本就是寡薄的象征，冬季是收杀的象征，金属则是寒冷的象征。 而玦这个东西，更是象征着绝离，贵族都应该佩戴玉，可君主却给了您一枚金玦。 君主特意这样一点点的营造出如此跟您恩断义绝的情形，实在是令人感到担忧啊！ 颜色混杂的衣服，代表他还没有决定好世子的身份，金玦更是象征着他想让世子远离。 偏巧出征的时间又选在这般诸事都不会顺利的时候，这分明是希望世子您战死沙场啊。 虽说臣也很想要勉励世子，可这么强大的一个戎狄部落，又岂能轻易消灭干净？ 更何况，还是要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克服严峻的环境跟强敌作战，无疑更是艰难重重啊。” 正在他们身后驾车的梁余子养听到前方几人的谈话，也忍不住望着远方微微皱眉，忧心忡忡地朝着申生几人的方向插嘴表示赞同的补充道。 “臣也听说过，之前负责统率军队之人，必须要在宗室的祖庙里接受命令。 除此之外，还要在社坛下祭祀土地神后分食祭肉，并且必须要身穿符合常规的服装。 现在，按照规定应该做的事情和赏赐的东西一样都没有，您却被赐予了一套杂色衣服。 由此看来，君主他让您率军出征的用意已经再清楚不过了，他根本就没想让您回去啊。 但是，若您真的战死沙场，让君主白发人送黑发人，说不定还得要落个不孝的罪名。 可想而知，您将来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了吧？以臣之见，您不如赶紧逃亡他国算了。 如此一来，您同样也是满足了君主不想让您回国的想法，或许还能寻得一线生机。 您看，就连这出征当天漫天飘零的雪花，似乎都在预示着您这次的征程充满了不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