唾手可得第225章 皇天后土佑我大秦皇天后土佑我大秦？228
而小部分知道意味着什么的民众则会給身边的人科普。 “只有王才能登上高台，王上身后的应该是长公子。”</p>
在这些“知情人”眼中，当今秦国唯有广有贤名的长公子嬴扶苏能当秦二世。</p>
如果他们知道嬴扶苏已经被确立为太子，解释话语中的“应该”就会被替换成“定然”两个字。</p>
民众不知道跟在始皇帝身后的是嬴成蟜，一起跟着始皇帝来此的文武百官却是知晓。</p>
高台下，眼睁睁看着兄弟二人一前一后，只差一级前行的文武百官，齐齐变了脸色。</p>
陛下要长安君同乘一车是对长安君的恩宠，但再如何恩宠，这高台怎能同登？陛下有意将王位传给长安君！</p>
高台唯有王可登，这是祖制。陛下在太后逼迫下立了长公子为太子，但并不属意长公子即位，所以将长公子发配到了上郡，长安君才是陛下心中的秦二世。</p>
怪不得陛下既为长安君重启相邦，又逐走尉缭给长安君留出国尉，这便说的通了。</p>
……</p>
文武百官各怀心思，却是没有人出言交流，最多只是眼神交流。</p>
好些人的眼光都在赵姬，韩姬两个太后身上停留了一下。</p>
以当前情形来看，大多数人都分析始皇帝和生母赵姬间有了嫌隙——这又不是第一次，赵太后都被陛下囚禁在雍城多久了。</p>
赵太后属意嬴扶苏，始皇帝属意嬴成蟜，秦君又和太后掐架了。</p>
嗯，这也是老传统了，秦国就是很容易出厉害的太后，有芈八子，华阳太后这两个先例呢。</p>
他们看到赵太后的脸色异常难看，眼中燃烧着炽烈的怒火。</p>
赵太后旁边的韩太后则得意洋洋，挺着胸脯像是骄傲的公鸡一般。</p>
李斯刻板脸上强憋着笑意。</p>
我李斯赌对两任王，天下有几人能和斯比眼力？</p>
皇后阿房脸上有着了然表情。</p>
原来如此，怪不得陛下如此信任叔叔，陛下原来是这个意思。看来蜡祭结束就要给瓶儿提亲了，不然等叔叔登王位便难了。</p>
楚妃站在儿子身边，看着嬴成蟜眼波流转。</p>
兜兜转转，这王位最终还是落在了你手……</p>
她儿子嬴将闾则连连叹气。</p>
叔父你早说你要王位，将闾就不争了，想喝酒了。</p>
……</p>
台阶上。</p>
始皇帝在前，嬴成蟜在后，两人一直相差一个台阶。</p>
哪怕始皇帝故意缓慢登高台，也没有等到身侧来人。</p>
这竖子端的懒散！</p>
“朕先来你先来。”</p>
“……你要是真不想干了就把扶苏叫回来，不要总琢磨我。”</p>
蜡祭仪式，在高台上说话的第一人必然是秦君。</p>
“那便朕先。”</p>
“嗯。”</p>
嬴成蟜有气无力地应着。</p>
放弃了等待嬴成蟜念头的始皇帝龙行虎步，很快就跨过了最后一级台阶，来到了高台之上。</p>
走到正中央，在白玉铺就的高台上，始皇帝展开手中竹简，高声宣喝。</p>
“朕承继秦历代先君遗志，纳九鼎于咸阳，平暴乱，一统四海，此乃皇天后土眷。神功圣德，垂法至今，神鬼听闻……”</p>
始皇帝的声音似乎被冥冥之中的天地神鬼加大了，起码要比往日声音大了三倍不止，足以让高台下的所有人都听闻。</p>
在始皇帝开始念的时候，高台下就没有跪着的人了。</p>
所有人在始皇帝声音响起的一刹那，自发下跪。</p>
震撼人心的鼓声停了。</p>
接地气的敲门板也停了。</p>
爱动爱闹的稚童也知道此刻不宜喧哗，纷纷学着身边大人跪倒在地，以额触地。</p>
天地之间，唯有始皇帝一人的声音在响彻，犹如昊天上帝借着始皇帝的身体，站在高台上发着神谕。</p>
愤怒的赵姬跪了，天真的韩姬跪了。</p>
老迈的王绾跪了，爱脑补的李斯也跪了。</p>
就连常常念叨着大丈夫何至于此，立志不做舔狗的盖聂盖大侠也跪了。</p>
在天，地，神，鬼面前，在蜡祭的时候。</p>
作为人，跪下是理所当然的。</p>
秦朝没有让人下跪的礼节。</p>
就是面见始皇帝，理论上也不用下跪。</p>
但是面对天地，面对神鬼。</p>
是人，就要跪。</p>
没有人会认为这个时候下跪是低贱的行为，这种想法在这个时代很不可理喻。</p>
也没有人会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不下跪，包括始皇帝也是如此。</p>
蜡祭的时候他要在高台上做天，地，神，鬼代表，所以他不会跪。</p>
但在由奉常主持的某些祭祀大礼上，始皇帝也是跪下的。</p>
高台石阶上，嬴成蟜靠坐在上面，拄着下巴看着下面的芸芸众生。</p>
他没有产生俯视的感觉，也没有觉得高人一等，将所有人的命运玩弄于鼓掌。</p>
也没有觉得特立独行，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p>
在始皇帝慷慨激昂的陈词中，在所有人都肃穆以待的氛围里。</p>
他觉得有些孤独。</p>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二十六年了，已经快赶上前世他活的岁数了。</p>
但对于这个时代，他仍然在内心深处有着浓浓的隔阂感。</p>
这种隔阂感自他出生以来，就从来没有消去过。</p>
最开始最明显的隔阂感是没有游戏，电影，电视剧，剧本杀等娱乐项目的不适。</p>
是没有辣椒，土豆，胡萝卜，西红柿，哈密瓜，葡萄，苹果，香蕉等普通食物的不适。</p>
是没有可乐，雪碧，芬达，奶茶，柠檬水等垃圾饮料的不适。</p>
但这些随着时间，都已经一点点淡去了。</p>
到了如今，嬴成蟜已经习惯吃着没有不辣的火锅，喝着加了柘塘的橘子汁，在府上和侍女们快乐地打麻将了。</p>
而随着这些最明显隔阂感的消失，不那么明显的隔阂感随着时间的推移。</p>
先是慢慢地浮上来，然后沉淀下去，越发深厚，越积越多……</p>
他看不惯贵族们一言可定他人生死，哪怕他享有这项特权。</p>
他看不惯楼台中那些强颜欢笑的笑脸，哪怕他去楼台次数最多。</p>
他看不惯高台下的人们都屈着膝盖，虔诚地跪在地上，就像是一个个摇尾乞怜的狗。</p>
哪怕天子之说是为了皇权统治，哪怕祭祀天地是为了皇权稳定。</p>
哪怕只要他想，他就能成为这天地间所有人跪拜的对象。</p>
他想改变这一切，起因点不是为了什么宏大理想，而是想过得舒服一些。</p>
人这两个字，一撇一捺，写起来容易，操控起来不应该这么容易。</p>
总不能像是被圈养的牛羊猪狗一样，被圈进在一村一郭，单纯为了活着而活着罢。</p>
他的要求不高，将“活着”两个字改成“生活”就好。</p>
但有些事不是他想就能立刻做成的，当年他曾经与祖父秦昭襄王说过这些事。</p>
他的亲祖父——一代雄主秦昭襄王眼中流露出的杀意，至今仍深深印在嬴成蟜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嬴成蟜再也没见过比那日更加深重的杀意。</p>
“告诉寡人，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p>
没有亲身经历过，永远无法理解一位王的威慑力——那是用无数人的鲜血，无数人的命运所铸就。</p>
“哇。”</p>
好在，嬴成蟜那时只有四岁，可以哭，还可以尿。</p>
就是那哭声，湿透的裤子，让秦昭襄王醒悟到这只是一个四岁的稚子，四岁稚子能做出什么呢？能懂得什么呢？</p>
必是有人授意！</p>
必是有人为之！</p>
那一夜，除了阿父阿母，嬴成蟜七日内见过的所有人都死了——宦官，宫女，郎官，侍卫，入内大臣，一个没剩……</p>
吕不韦，蒙武等人就常常在这件事上与嬴成蟜开玩笑。</p>
“还好那七天没去看小秦王，不然现在也是个孤魂野鬼了。”</p>
几句话而已，数百人为此丢了性命，前世不说五好青年，但怎么也和人命案子扯不上关系的嬴成蟜做了半年的噩梦。</p>
梦到那些宦官，宫女，郎官变成厉鬼，满脸血污，人首分离，托着脑袋质问他为什么要害了他们性命。</p>
那件事让嬴成蟜明白，有些事，不要说做，就连说都不要去说。</p>
不然会死人的，死好多好多人……</p>
“皇天后土！”</p>
始皇帝的朗喝声响极大，传到了跪在地上的民众耳中，文武百官耳中，太后皇后妃子公子公主的耳中。</p>
这四个字格外响亮，始皇帝特意加重语气，让这四个字多出了厚重感，使命感。</p>
嬴成蟜侧着脑袋，看着高台下面跪着的那一片片后脑勺，眨了眨眼。</p>
“佑我大秦！”</p>
始皇帝用浑身气力，内力喊出这四个字。</p>
喊完后，整个人都有些站立不稳，似乎是那附着其身的昊天上帝回归了天庭。</p>
但这一幕没有人看得到，因为除了嬴成蟜，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以额触地。</p>
他们神态狰狞而又虔诚，用尽了身体里的最后一份力量。</p>
随着他们的王，向着天，地，神，鬼大声祈求。</p>
“皇天后土，佑我大秦！”</p>
“皇天后土，佑我大秦！”</p>
“皇天后土，佑我大秦！”</p>
“……”</p>
这声音传遍百里，让本来还有些许白云缭绕的天空荡然一空。</p>
不知是昊天上帝所为，还是后土娘娘所为，总之是神迹就是了。</p>
“皇天后土，佑我大秦？”</p>
嬴成蟜轻声，随之念着。</p>
就像这些年，他和那些贵族看上去也没什么区别一样。</p>
和光同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