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箱庭笔记楼梯与水母维修艺术·拾玖 逆流而上(上)
【九龙·元区·第八区海洋王国·水母之树】 【二零二三年·一月一日·午后】 “嗯?对,是我,现在打过来有什么事吗?对……对的,我和我孩子在一起,她放假了,所以我带着她去她一直很想去的第八区,你家孩子也想来?今天啊……今天可能不太推荐,今天人很多,是啊,我在水母之树这里排队已经排了一个小时了,看前面的样子可能还要一个小时……没办法,孩子喜欢嘛。” 带着孩子的父亲站在队伍中间,和孩子不同,成年人的体力肯定不如小孩子那样子充沛,因此,在父亲已经在找纸巾擦拭着额头的汗水的时候,旁边的女儿依旧兴高采烈地看着四周,一个小时对于小孩来说并不漫长,再说了,在等待的过程中,时不时就会有第八区海洋王国的工作人员,穿着各种玩偶服经过,对于孩子来说,这就是最大的快乐。 “今天人确实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说是因为这里搞了个演出,所以大家都跑到这边来玩了,我也不清楚里面具体是什么……” 说到一半,水母之树里面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诺诺诺,你也听见了吧?听起来应该是很不错的东西,反正都等了一个小时了,来都来了,那就再等一下吧,我也好奇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够让人这么……” 略微的停顿。 “先生……先生,我看您刚刚就是从里面走出来的,您能不能透露一下里面到底是在表演什么?我想大概了解一下,稍微透露一下就好。” 父亲伸出手拦下了某一个经过的人,带着期盼的目光,他开口询问道。 “抱歉,我不能够透露,我只会建议你亲自去看一下。”被拦下的人很显然有些不耐烦,但他仍然回答了这一位父亲的问题,“我的意思是,这里面的东西不应该通过我们的嘴来进行述说,这将会失去所有的意义。” ——二零二三年,一月一日。 午后的太阳很刺眼,米糕是这么觉得的,太刺眼了,以至于她完全没有抬起头的心思,她跟随着人走在队伍之中,在这一片大人带着小孩的潮流之中,她这种人反而显得突兀,她避开了其他人看向她的视线,吹着口哨,就当做自己也是这些孩童之中的一份子,反正她的容貌看起来也不大,就当做自己是个发育稍快一点的孩子就好。 线就在她的前方不远处,此时的线手中正拿着那一张纸,纸张上面的图画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简笔画,只是,对于米糕而言,一切都变得有点不一样。 因为她看见的一切。 在她眼中看见的一切,和另外一个‘世界’重叠起来,这么说也不是很正确,具体一点来说,此时,就现在,在她的眼睛之中,是两个重叠起来的景色……不,换个说法,现在,在她的眼睛里面,有那一棵树的影子。 那一棵树,她看见的树,巨大的树,此时,她就站在这一棵树的树根之下,她已经被树根吞没了,但是这一棵树并非实质,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轮廓,所以,哪怕她已经站在了这一棵树的内部,也能够看到别的地方的景色。 这就是她所看见的树。 在眼中出现这一棵树的瞬间,她就感受到强烈的生理不适,这种感觉知道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得到缓解,她深吸几口气,感受着空气涌入到肺部之中,好消息是,身体的不适感有所减轻,坏消息就是,她的眼睛之中多出了什么东西。 ——就是这一棵树。 这一棵树烙印在了她的视觉之中,不论她看向哪里,在能够习惯的自然景色之后,都是那一棵树的痕迹,脉络,纹路,每一个细胞,都覆盖在了她能够看见的一切景色之上,线知道这件事,但就目前来看,她只是‘看见了’那一棵树,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什么影响了。 所以,暂时先不去理会这一件事。 ……说实话,她还是有点在意。 在意这一棵树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眼中,而更加奇怪的是,她的身体很轻松就接受了这一点,接受了自己的眼中有这么一棵树的情况,至少现在,她已经能够正常活动了,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影响到自己。 这算是好事吗? 可能算是吧。 大概在半个小时之前,她就开始了解自己看见的全新视角,就比如远处的建筑物,在她的眼中,那些建筑物本身就是脉络构成的,尤其是一个看起来有五层高的建筑物,那里不仅有脉络,还被一部分的树根覆盖,除此之外,一些嫩芽也在那个建筑物上生根,这就是她看见的,这算是‘从另一个角度看世界’吗?应该算。 “呼……”她呼出一口气,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她的脚已经开始有点不好的知觉,她的身体素质并没有那些小孩子优秀,换而言之,她累了。 疲惫感,她用这一个词汇来形容自己感受到的一切,双腿之中的麻木,她感受到的麻木,这些对她而言是负面的体验逐渐在她的脑海之中构筑起一个新的念头,一个不大好的念头——如果发生什么事情就好了。 ——于是树听见了。 在某件事情发生之前,先来看一下某一棵树吧。 在现实生活之中,在每一个自然世界之中,树应该是一种不会被注意到的存在,纯粹的树木,植物,扎根在大地之上,这一棵树还没有名字,毕竟,它从未真正意义上存在于此,所以,目前还没有属于它的名字。 它不属于任何品类,没有任何一个名字能够称呼它的具体族群,就连称呼它为‘树’,也仅仅只是因为它的外形似乎就是一棵树而已,它是否真的是那种存在,这种现实之中的存在,真的是吗?严格来说,事到如今,对于‘它’到底是什么东西,没有人能够给出定论。 没有人有资格给出定论。 它只是伫立在这里,伫立在这个城市之上,它只是在这里。 我只是在这里而已。 哦……似乎它具有意识,也对,这样的非自然存在怎么可能没有一个属于自我的意识呢?它既然在这里,就自然能够认知到自身的存在,已经自身的异样,智慧、思维,自我认知,只要拥有这些条件的其中之一或者其中的某些部分,自然就能产生‘异样’。 ——树会听见的。 既然它没有名字,那就给它一个名字,名字是一个称呼,说白了,只要找到了一个能够用来称呼‘它’的词汇,那么,对于它而言,这就是它的名字之一。 这并不是什么唯心主义的故事,这是一个事实。 因为它就在这里。 现在,它知道有人能够看见它,是‘人’,人类,在这个世界上出生的人,一种能够直立行走的物种,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穿过了维度和空间的束缚,在遥远的现实之中看见了它的存在,在看见的那个瞬间,它就感受到了。 因为,那是出现在自己‘箱庭’之中的目光。 “线姐,你说我们还需要等待多久?”米糕看着那朦胧的树,“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这里面到底在做什么?” 每一个从水母之树之中走出来的人,都不会透露在这个电梯之中到底存在什么,他们只会告诉剩下的人们,亲眼看一下,去亲眼看一下吧,亲眼看看这个被称为水母之树的建筑物之中到底有什么。 等待。 长时间的等待。 从外面看向水母之树,只能够看见那厚重的玻璃缸,特别厚重的玻璃缸,朦胧之中能够看见有东西在活动,这就是玻璃缸之中的生物,那些游动的鱼,那些浮动的水草,一切存在于水中的生物都在玻璃缸之中活动。 只有从里面,才能够看见那一份超出常理的美好。 那么,这里面到底有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呢……”线将那一幅画作抬起,对着太阳光,让太阳光照射在画纸上,穿过朦胧的纸张,在不远处的水母之树也和画作之中的线条重叠在一起,她能够看见,被线条勾勒出来的轮廓,那个立方体,那些绕在立方体之外的线,被米糕指认为是水母的线条,这一切都重叠在了一起。 不对,好像有一点污渍。 线眯起眼睛,在画作之中,在玻璃缸的位置,好像有一条浅浅的黑色线条,就像是不小心沾染上去的污渍,或者一根落在纸张上的头发,她用手指轻轻推了一下那一根线条,纸张的静态被打破了,然而,线条还在那里。 ——这不是画作上的痕迹。 她移开了手中的画作,在画作背后,就是水母之树,而在水母之树的玻璃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一道线条。 那是裂痕。 出现在玻璃缸上的裂痕,这一个庞大的建筑物,一个如同古代斗兽场一样庞大的、能够容纳一整个小型生态的水族缸,在此时,出现了一道裂痕。 ……如果发生什么事情就好了。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