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时如意第293章 见面
李如意天还没亮，就把过来练功的李廿喊到了一边，她将事情跟李廿交代一番，便带上了东西，背着包袱骑着马，早早出了门。 马儿跑起来速度可不慢，城门才一开，李如意便进了县城。 她这边刚走，里正便悄悄的摸了过来。 他也是想要劝劝李如意，分粮是大事儿，各家的族长都有小心思，他想要做成些事儿也不容易。 他希望李如意能帮帮他。 李如意显然也是怕这一点。 里正听说李如意连夜走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他也能理解，李如意为三家村的人做的够多了，实在没道理接下这个活。 人家避出去就是个态度。 里正唉声叹气的离开，看的李吉祥都替他难过。 不过，要让大姐去帮忙，她也是不会去的！ 还是那句话。 她们家，如意做主！ 如意没说让她过去，她就不过去了。 不过里正已经明白了李如意的意思，也没有强人所难。 李如意这边到了县城之中，她牵着马，一路上不少人围观。 她的马一看便英武不凡，还有人直接上来打听价格，李如意说了不卖还想要骚扰她，结果被她拔出刀吓得跑没影了。 李如意临时决定过来，自然也就没通知韩时安，她也是到了县衙门口，才找人叫人的。 县衙里不少人都认识她，每个月过来领盐不说，当初那个屠村的歹徒被她所杀，也一度引起过轰动，李如意在县里名气还真不小。 她在县衙门口等了一会儿，没等来韩时安，反而是帮她叫人的衙役回来了。 告诉她韩时安这会儿不在县衙，起早带着人去收税了！ 李如意没想到韩时安竟然连税官的活也一起干了，琢磨琢磨，便问起韩时安现在在哪。 结果衙役也不知道。 韩时安最近收税收的很频繁，他也有门路，听说被他挖出好多人家的账本来了。 县太爷算数不好，师爷又是个没权怕事儿的，两人凑在一块，只能想出盘剥民脂民膏的主意。 但韩时安就不一样了。 他对大齐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税收一事更是算的明明白白。 搜刮普通人才能赚几个钱！？ 他这不就带人去收税了吗！ 都说灭门的县令破家的府尹，县太爷的权力可想而知。 以前收不上来税，那都是县太爷能力不行。 如今有了韩时安，弥补了对方的短板，寥寥数月，便已经赚的盆满钵满。 县太爷对韩时安也更为信任，差不多能交给韩时安的事情，他都交了出去。 韩时安亲自带人去收税，就显得合情合理了！ 李如意问了大致的位置，便翻身上马。 县城里不许跑马，但可以慢慢的骑着，她就这样，在县城里面晃荡了起来。 一边走，一边打听韩时安的事。 不过，韩时安也确实低调，似乎除了县衙那些人之外，外人都不知道韩时安这号人！ 李如意一直晃荡到那个衙役说的大致位置，也没找到韩时安的踪迹。 转着圈走了一会儿，李如意确定韩时安不在这边，这才又往回走。 既然来了总不能白来，找不到人，她就去那些杂货铺子看看，想要把家里缺了的货品补全。 杂货铺子开的也很早，这里的人都认识李如意了。 李如意的马就拴到他家后院去。 补了不少东西之后，她把马先放在这里，又去了下一家…… 等转的差不多了，李如意才去看粮食。 她家里的粮食还够用，不过开仓放粮以后也不知道粮价如何。 县里的粮铺分散在几个地方，位置不同，卖的粮食也不完全一样。 李如意如今选择的都是一些寻常粗粮，只要不发霉就可以了。 不过发霉的粮食也有很多人在买，甚至粮铺的掌柜会故意把前些年发霉的粮食拿出来卖掉。 如今的粮价，这些不好的粮食也比得上早先那些好粮食的价格。 倒是让那些卖粮的人赚的盆满钵满。 李如意也改变不了什么。 事实上不止是县城这边的粮铺如此，很多地方的粮铺都一样。 而那些卖便宜粮食给老百姓的粮铺，可能都坚持不到这个时间就关门了。 谁要是知道哪里有便宜粮食，不会呼朋唤友的过去！？ 粮铺的存粮就那么多，卖光了也就没有了！ 李如意今天也未必会买，就是过去看看，便挑了一家往日里不大去的粮铺。 这会儿已经巳时过半，但县里比之往前，还能看出萧条，路上来往的人也没有以前那么多了。 手里都没有钱，各种小买卖也做的没劲儿。 她去的那条街面上，还有几家杂货铺布庄之类的地方，东西不错，价格也很美。 李如意往山里送货用不上这么好的东西，只有别人托她捎带了，她才会过来两次。 不过，今日这里倒是比往常热闹的太多。 李如意过去时就看见一群人似乎在围着什么。 石板路的街面不算宽阔，那些人把路都堵的严严实实的。 李如意也跟着凑过去看看。 人群之中哭喊之声吵闹之声响成一片，以李如意的耳力都没再第一时间内分辨出吵架的原因。 她挤进人群里，发现这正是在粮铺门口。 等到了人群前面，她这才发现，不少衙役正拿着棍棒拦住外面看热闹的百姓。 里面有一片不大不小的空间。 几个衙役护着韩时安，他们似乎想要进去，却被好几个结实的长工拦在了外面。 “你们就算是衙役也不能硬闯！你说要查账就查账了？你们县太爷来了，都得给我客客气气的！” “走开！披了身皮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哎呦我的命苦啊……我辛辛苦苦做买卖，你去问问旁边的老百姓，谁不知道我张五老实厚道，谁不说咱们家粮食价格公道……” “……” 换成一段时间之前，衙役们还会手足无措，但这段时间经历的太多，他们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 韩时安一言不发，一个字都不反驳，但他站在人群之中，就好像给所有衙役吃了定心丸。 这些人死命往前冲。 账簿真假进去一看便知。 屋里也是噼里啪啦的，似乎也有人正在翻找和销毁证据。 证据可不止是契书账簿之类，还有那些摆放在外的发霉粮食，和出库入库的记录等等…… 衙役也算是身经百战了，在几次都没有冲进去的情况下，直接跟那些人露出了武器。 “让开！不要阻止朝廷办事！” 那些长工有些畏惧，都瞥向了躺在地上打滚的胖掌柜。 胖掌柜眼神有些凶。 粮铺的利益都足够他铤而走险了！ 就在那一瞬间，李如意忽然后背一凉，武者的感知格外敏锐，杀气一起，她就意识到了不对！ “韩时安小心！” 她出口提醒的同时，已经从腰带里摸出了两片三棱的暗器。 暗器出手的瞬间，那些长工之中忽然有两个人甩出了什么东西来。 一个直奔那些衙役，另一个则是冲向了韩时安。 韩时安没有太强的实战经验，但他恍惚之中好像听到了李如意的声音。 他没有回头，而是扯下腰间的折扇抖开。 折扇打开又合拢，一闪而过的扇面之上多了两把飞刀。 飞刀卡住了扇面，韩时安一脚踹出，想要跟人拉开距离。 不过就在他和那人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心头狂跳。 那人眼中是一片冰冷，冷的不像是正常人会有的表情，更像是一个无情的杀手。 或许，这人就是杀手，下一刻他手一抖，似乎要从手中甩起什么药粉。 两人距离太近，韩时安躲避都来不及了。 念头火光电转，韩时安当即决定，扛下来，然后反击！ 他不闪不避，脚已经落在那人的胸口，同时掩住口鼻，想要将伤害降到最低。 不过，他预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一枚三棱镖打在了那人的手臂上，让对方的动作全都走形。 药粉洒在了韩时安的衣服上，并没看出什么异常。 韩时安没空去想对方这一下为什么失败了，而是趁着这个空档抽出了佩刀，两刀就把人砍倒在地。 那边衙役也已经将另外一个人按住，不过那人也用了毒，还是有衙役中招了。 “把人全都抓起来带回去。” 他得赶紧审问出解药来，不然时间久了，这几个衙役只怕要挺不住。 就在这时候，人群中窜出一个人来，穿过衙役的防守，进入到了那一片空地。 韩时安先是吓了一跳，以为对方还有同伙，但马上认出来人是李如意。 他严肃到有些愤怒的表情瞬间带上了一抹柔和。 “你真的来了？” 他这时候才想起刚才李如意的所有细节。 李如意略微点头，便帮着衙役将粮铺所有人都打倒在地。 有了她的加入，一切都变得容易起来。 衙役们看着李如意的眼神都充满了热忱。 以前就听说过李如意武功好，还知道她连歹徒都能杀，可这也只是听说罢了！ 如今倒是见到了，果然名不虚传。 等到人都按住，李如意才拿出一个小瓷瓶给韩时安。 “我这里有解毒丸。” 江湖上的手段，还得是江湖人更了解，丁婆婆担心她出门在外遇上事情，早早就给她配了很多药。 解毒丸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这种药药效平常，唯一的好处就是适用于很多毒药，不会加重中毒情况。 韩时安接过小瓷瓶，赶紧交给身边的人。 “去给大家服下去，然后把人尽快送去医馆，大顺，你带着人守在这里！” 说完，韩时安看向李如意。 “我得回衙门一趟，可能要麻烦你帮忙守住这里。” 这可是粮铺，里面都是粮食，如果没守住，可想而知会有什么后果。 县衙的衙役也不多，七成都被韩时安带了出来，他稍后还要去找守备，借兵过来守着这边。 不过在守备军到来之前，粮铺这里就没人管了！ 如果李如意能帮忙，那自然再好不过。 李如意一口答应下来。 “你放心，等会儿我去衙门找你。” 韩时安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温柔，但又马上被凌厉取代，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眼下的空闲时间实在少的可怜。 李如意留在粮铺这头，她也没有进门，就在门口守着，免得别人说她和韩时安监守自盗的闲话。 等了大约大半个时辰，韩时安借调的兵役到了。 留在这里的衙役看了来人的文书手令，便将这里交给那些守备。 李如意也算是完成了任务，跟着衙役一起回衙门。 她以前也来过好多次衙门，不说每个月过来领盐，就说上次领赏银的事也在衙门里待了许久。 不过这次倒是跟以往全都不一样。 对于周围的百姓来说，衙门这可是个让人充满畏惧的地方。 但真正对在其中办公的人来讲，这里也就那么回事儿。 李如意被人领着去找韩时安。 韩时安也不是县太爷，平日里就跟寻常的胥吏文书一起，今日情况特殊，他正在牢里审问。 那些毒药可能致命，而中毒的衙役还在医馆里等着。 李如意倒是没想到，她有一天会和韩时安在牢里相见。 县衙的牢房也是地牢，阴森的很，里面凉飕飕的，只有牢头那才有炉火，其余的牢房里什么都没有。 这里关了不少人，都是有罪在身的。 不过，很多人其实都熬不过这个冬天，不止是因为天气冷，还因为今年本就是灾年，外面缺衣少食，里面的日子就更难了。 听说这些人都不是全部罪犯，还有一些已经送到周围的矿坑去开矿了！ 听说李如意到来，韩时安匆忙出来。 走到地牢门口，正好和李如意遇上。 把李如意带过来的人对着韩时安挤眉弄眼，韩时安有些无语。 这些衙役总觉得暴力就是威风。 韩时安已经换了衣服，之前的衣服也送到医馆去了，希望医馆的大夫那头能看出些眉目。 但他知道希望渺茫。 江湖人的手段向来诡异莫测，县里医馆的坐馆大夫看看寻常病症倒是不错，看这些东西就差点意思了！ 重点还是要落在审问这些人身上。 两人站在地牢门口，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韩时安打量着李如意，忽然笑了笑。 “你怎么忽然长高这么多？” 李如意翻年十五岁，已经到了寻常女孩子议亲的年纪，她虽然还是男装打扮，但已经很难再扮做男孩子了。 “是吧！你倒是不长了！” 李如意伸手比了比韩时安的身高。 韩时安当然比李如意高不少，但他似乎和李如意记忆中的样子区别不太大。 倒是李如意，已经看不见多少上辈子的影子了！ 大约只有那些真正了解她的韩时安才明白，这辈子的李如意虽然不够精致，但却活成了自己。 “我比你年纪大好多，已经不长个儿了！” 躲在角落偷听的衙役都酸的直咬牙。 这韩小先生平日里看着少年老成，没想到看见人家小姑娘，就和人议论长不长个儿的事。 他们觉得，男人就应该展现自己的能力！ 比如说带着姑娘去看看审问犯人，让对方看看自己多么有能力！ 李如意啧啧两声。 “那又怎样！” 她靠近韩时安，小声说了一句：“年纪再大也是我师弟！” 韩时安忽然笑了，笑的一如既往的和煦灿烂。 李如意当然听见周围有人，这种调侃的话当然不能被别人听见。 韩时安低下头，看着李如意尖翘的鼻尖，只觉得今天的不安和烦闷都消散一空。 李如意很少会和他如此亲近的。 韩时安记忆之中两人最靠近的一次，就是李如意从教坊司跑出来，奔向他，拥抱他。 其实，他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他也感受到了李如意的忐忑和犹豫。 只是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改变不了自己总是晚了一步的挫败，改变不了李如意多舛的命运，改变不了两人不断错过，又不断牵挂的情感。 他们之间，韩时安从来都不是主导者，他更像是一个守望者，被动的等待着李如意转身。 他的心里忽然有些酸楚。 李如意抬起头，眼中也带着许多的情愫。 她透过阿菜看到了上辈子的自己，心中的许多心结忽然解开。 以前，她总是无法面对韩时安。 带着欺骗过对方的愧疚，带着背叛誓言的不安。 每次想起种种，都觉得自己不应该和这个人继续接触。 因为韩时安常常让她想起那个恶心又可怜的自己。 只是，那些过往经历终究构成了完整的她。 那些屈辱的生存选择，也成了她灵魂深处不可磨灭的痕迹。 但她不应该为这些痕迹停留。 她应该活在当下，而不是无力改变的过去。 李如意想要迈出那一步，即便是这样的自己，也想要堂堂正正的站到韩时安的身边。 不是因为情情爱爱，只是单纯的向往。 韩时安渴望的，是证明自己存在的牵绊。 李如意需要的，是一路向上的命运标杆。 两人的过往纠缠在一起，早就分不开了。 想要割裂，就要连同自己的灵魂都劈开，才能彻底分割开来。 韩时安没有拉开距离，就这样低下头，也用只有李如意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 “是啊，我的小师姐！” 这次，换成李如意笑的不行。 不远处偷看的脑袋又多了两个，有人心里泛酸，有人眼里冒光。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这些小年轻，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如此孟浪，啧啧啧！ 别说，还挺好看的！ 李如意的容貌自不必说，冬日里白净了不少，已经能看出明艳的底子。 韩时安也是斯斯文文，清风朗月的气质，容貌虽然只算中上，但放在人群之中已经十分出挑，又是豆蔻年华，青葱岁月，就问谁看了不觉得赏心悦目？ 李如意笑了一会儿，倒是后退一步拉开了些距离。 “我今日是有事特意来寻你的！” 韩时安听李如意说有事，视线不着痕迹的扫过了那些藏人的角落。 “正好，我还饿着肚子，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 韩时安这话倒是直白，让偷看的人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个两个的小脑袋全都缩了回去，蹲在一起议论。 “韩小先生什么意思？是想要咱们回避一下？” “回避个屁，他都要出去了！” “那几个人还没审完呢，六哥他们几个怎么办啊？” 看热闹的人群中夹杂着一个不大和谐的声音。 只是，没人在乎！ “这个小姑娘我见过，武功那么好，不是良配！” “女人武功太好了也不行，往后吵架都容易被她打。” “但我看韩小先生还挺喜欢的……” “你懂什么！娶妻娶贤！” “哎呀，要我说你个老光棍就少操点闲心吧！韩小先生来年还要考秀才呢，这往后兴许被哪个上官看上了呢！这八字都没一撇的事。” “我听说咱们老爷就看中了韩小先生的学识，想要把女儿嫁给他呢！” “什么？咱们老爷？” 大家不约而同的露出一脸嫌弃的神色。 如果跟县太爷的女儿相比，李如意显然更得他们的心。 韩时安脸黑的不行，真想把李如意的耳朵捂住，让她不要乱听。 李如意倒是很平静。 先不说她和韩时安到没到成亲的那一步。 就算两人以后真的散了，李如意也觉得没什么可遗憾的。 她曾经送走过生命中所有重要的人，父母，姐妹，亲朋…… 活到最后，陪伴在她身边的，只有那个和她一样可怜的当家夫人。 她已经习惯了一无所有的人生，也是因此，就算重活一世，她也始终将自己交托给自己。 “那正好，我也没吃呢！不过今天要你请客，我可是跟你有了过命交情的李大侠！” 韩时安客气的伸手，摆出了请的手势。 “李大侠有名，莫敢不从！” 两人就这样，并肩走出了衙门。 等他们走远了，那些人才从周围走出来，看着两人的背影，艳羡又同情。 “这姑娘真挺好看的！” “那倒是，就是武功太好了，还杀过人。” “唉……” “可惜了！” “是吧！” “但是……六哥到底要怎么办啊？你们别光可惜可惜的呀！六哥要是没命了才真可惜啊……” 人群一哄而散，剩下一个小衙差，四下环顾，想要抓个人都抓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