禘说第四三章 人与人心龙与龙骨 4
翌日。
经昨日一场春雨的冲涮，天空透亮清澈得宛若静湖兰波，其间几朵白云缓缓飘荡游过，更添宜人气息，微风习习，夹杂着阵阵泥土和青草的芳香，令人闻来倍觉神清气爽。
早起的黄莺也不忙着展示它清丽婉转的歌喉了，匆匆飞出巢要去填补那空乏了近一日的辘辘饥肠，不过这倒也好，省得大清早的就扰人美梦搅人悠闲。
雕了缠枝、缀了风铃、染了赤漆的酸梨木门“吱”地打开，少女经过一番精心打扮更显出落得灵气靓丽非凡，灵儿着一身娥黄长裙，提裙迈过门槛，施施然朝着面前空气低眉顺目福了一礼，而后仿佛干了什么大事的喜不自胜，却不料甫一抬头便看到了对面门口站着的那道身影，大觉囧然，支支吾吾打了个招呼：“七、七哥……”
苍天还是刚打开门时那副伸着懒腰捂嘴打哈欠的样子，好似被仙人施了定身咒一般，直至看见少女“哼”了一声转身下楼，才扶着门框哈哈笑了起来，而后黑乎乎的熊猫眼眯成一道线，嘴角翘起，不知喃喃着什么。
早饭桌上，先行吃过的灵儿抱着插有一枝桃花的粉彩瓷瓶站在桌前，面容冷淡也不说话，吓得几人连吃粥都不敢喘粗气大口喝，苍天见状赶紧吞下最后一块葱饼，一抹嘴跟几人招呼一下便往外走。
林辕着急“哎”了一声，但视线方触及灵儿那张覆上一层薄霜的姣好素面，下一句“今天你不得去摆摊吗”还未出口旋又被他咽下去，紧闭着嘴目送两人离去，待二人走远后忙不迭端起粥碗一口闷下：“呼呼，噎死我了！”
众人大笑，复归原态，该吧唧嘴的吧唧嘴，该呼噜粥的呼噜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出了巷口的苍天还在兀自丈二和尚：“六哥今天怎么了，奇奇怪怪的……”天可怜见，他是真的忘记今天轮到他出摊售卖铁器了。
话说其实他们家也不差钱的，老人在大路上闯荡时虽只是皇级修为，但仗着铸剑手艺高明达到了灵师的地步，这些年来委实赚了不少灵石，回到故地，这里又物价低廉，因而说是吃喝不愁自不为过。
只是一方面老人整日里闲适不住，就好打造些铁具金器，长而久之成品在角落堆积着实占了不少空间；再一方面坐吃山空终究不是持家之道，否则即使家财万贯也会被挥霍一空，不过好在八个孩子中倒无纨绔败家之徒；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想让几个孩子多接触感受下此地的风物人情，免得自封一隅导致性情偏狭。
闲言少叙，听到苍天在后面疑惑嘟囔着，走在前头的灵儿板着脸不发一语，心里却暗暗好笑。
苍天探了眼少女，见其依旧不理不睬，脑筋一转，计上心来，装作漫不经心地开口：“从前吧，有一个东姓的老秀才，文章做得不怎么样，就爱写些话本小说、庸俗笑话，后来他老来得子，很是高兴，便给孩子取名‘年纪’；第二年又生了一个儿子，他平生最在意别人指摘自己的学问，就给第二个孩子取名‘学问’；第三年又生了一个儿子，他想着自己这辈子最得意的便是小说和笑话，于是给孩子取名‘笑话’。再后来三个儿子都长大了，他叫他们去山上砍柴，等三人回来后，他问老伴孩子们砍了多少，老伴说，‘年纪一大把，学问一点没有，笑话倒有一箩筐’。”
“噗……”灵儿果真忍不住笑出声来，回过头美目含波白了他一眼，道：“哪有人会给孩子起这么古怪的名字嘛！”
见其终于面阴转晴，苍天欣然一笑：“呵呵，我也是上次翻书时偶然看到的，觉得有趣，当时便扫了一眼。”
灵儿蹙起鼻头调皮地一吐舌，大方道：“好了，这次就原谅你啦，再有下次，哼哼……呐，你抱着！”说着把手中瓷瓶往他怀里一推，自顾自地跳开了去，看得出异常欣愉。
青石小路上响起轻灵欢快的歌谣。
“平素她倒都是温婉娴静一副乖乖女的模样，不曾想竟也有如此欢脱顽皮的一面。不过，蛮可爱的嘛……”少年自语着，信步跟上。
初升的骄阳照耀芳草春红，草叶花瓣上未干的雨露便闪烁起迷人的绮丽金光，晶莹璀璨好不炫目，几只还没生出幼翅的蚱蜢不小心失足跌进茎叶间的水洼，只得爬将出来而后奋力托着沾染的水斑蹦远，逐渐消失在从草深处。
桃园野坡旁有一条潺潺汩汩的浅溪朝着东南流去，只是因去日连绵细雨的缘故，溪流骤然丰茂上涨了不少，溪底白石，水面红花，几尾恰有手掌长的草鱼溯回往复于其中，瞪着眼睛却不知危险正在逼近，陡然间一只扁喙探出，夹起一条草鱼大快朵颐起来，原是先知春江水暖的野鸭三两只。
由于此地距离风车小镇已经有些距离，是以人烟稀少罕有足迹，自然便成了各种鸟兽的天堂，不过此刻又来了那两位不速之客。
少年少女一路欢歌笑语地行至此处，刚刚饱餐了一顿的野鸭振翅惊飞，心里不知是否在咒骂着这对坏人好事者。
少女心情大好，宛若那丽日晴空，又像这白水清风，提着裙裾小跑了好一会，直到发现露水沾湿了衿袖，才郁闷作罢，坐到少年身侧。
少年顶着两个黑眼圈，闭着眼平躺斜坡上，不知何时又摘了根甘草衔在嘴里，耳闻身旁动静，慵懒道：“地上潮的。”
“嗯，擦过了。你昨晚没睡好？”
“有点，想了些事情，还做了个梦来着。”
“契约兽的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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