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方道第147章 热情似火
山路黄土扎堆，云雾深深，可能是刚下了一场小雨，泥泞不堪，行走艰难。 道人的芒鞋沾惹上了污泥，与草泥马的蹄子一起，在泥地中留下两排深浅不一的印记。 临近山腰，更能窥见那村庄的繁盛。 村子里的人们好似很有危机意识，远远地眺望，一座座木制寨楼围起，寨门外还屯着些砦栅，作障碍之用。 不得不说，这木楼约有两三米高，一般人还真跨不上去。 只不过…… 道人盯着高楼，眼神深邃，过了会，又把目光移向一旁，却见剑客正好看来，眼里也有好奇。 “道长，这……” “嗯，村外筑木寨，在山下本该看到木楼才对，却是透过云雾直接看到村子，实在怪异。” 陆离嘀咕几声，眸光闪烁间，思绪翩飞。 “算了，先去看看吧。” 说着，道人率先上前，剑客一看，紧随其后。 两人牵着马儿，并肩行至寨门下。 李楚抬头，高声喊道：“不知寨内可有兄弟？” 木楼上本就有些岗哨，此时李楚这么一喊，倒是炸出不少摸鱼的。一个个从高处的亭子内钻出头颅，好奇地盯着两人。 “楼下何人？” 有胆大的喊了句。 “在下李楚，乃一江湖武人，我身边这位是一位游方道长。路途久远，没了干粮，想借贵宝地吃顿饭行不？” 高楼上，几个青壮年交头接耳，最后一道声音传下来。 “几位稍等，容我通报。” “好的兄弟，多谢哈。” 道人和剑客在下面稍微等了一会，便听见一阵嘎吱声，抬首，才发现两米高的寨门正缓缓打开。 门后出现三道身影，站前的是一位身材中等的汉子，瘦削的脸庞上神色沉稳，身着黑红相间的褙子给人一种老练的感觉。 其身后两人都是方才站于岗哨上的人，陆离还记得。 那汉子走上前来，拱手一笑，适才的冷意荡然无存。 “道长，少侠，失礼了，里面请。” 陆离和李楚对视一眼，剑客走在了前面。 两人牵着马和羊驼，慢慢走入高大木门内。 进了里面，便是在山下所见之景色了，茅房与石屋并排成列，井然有序。时有流水潺潺声，时有老牛哞叫声，孩子与老人相依，青壮奔赴田地劳作，一派和谐景象。 成群的桂花树将小村包围，此前在山下倒不曾看见，如今看见这金黄色的细雨斜斜，又于心中生叹。 那股芬香与村子的朴实气息交缠，实在叫人难舍。 以后找隐居的地，也该找这么一处。 道人思绪飘飞时，前面传来声响将其拉回。 “道长，少侠，我们这是小地方，可能没什么山珍海味。” 也许是窥见陆离二人穿着较为豪华，瘦削汉子呐呐道。 “害，我等时常浪迹天下，吃天食地，什么糟糠入不得口，村长多虑啦。” 李楚是个人精，说话之道被他运用得炉火纯青。 那汉子瞥了一眼，解释道：“不，我不是村长，只是个管事的，村长外出了。” 哦，不是村长啊。 陆离微微点头。 剑客咳嗽一声，大咧咧笑：“哦这样啊，看叔这个气势，我还以为叔是村长呢。” “没有，村长是我大哥。” 聊了一会，那汉子也是禁不住李楚的一顿夸，开始吐露一些关于村子的事情。 村外为何要建寨楼？ 因为离此地二十里左右有处土匪窝子，村民们久受其害。汉子大哥以前在军队待过，故而其带领大家修筑了一些简陋的防御工事，教大家习武，才缓解了一边倒的局势。 这也是他大哥为何能坐上村长之位的原因。 “原来如此，那位壮士真乃高洁之士。” 剑客不由得发出赞叹，脸上嬉笑之色褪去，只余敬意。 就连一向淡漠的陆离也是点头认可。 这年头能为底层人考虑的有多少，为百姓谋福，不管你是什么人，都值得尊敬。 “那是自然。” 前头领路的汉子也是骄傲一番，最后沉声道：“两位既来到村里了，就不说干粮什么的了。必须得让二位吃顿饱饭，尽个地主之谊才是。” “这，这如何使得？” 咕咕咕—— 就在李楚还在推辞时，山鸡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发出声音，那是饥肠辘辘的证明。 陆离叹了一气，绕过李楚，拱手道：“便麻烦阁下了。” “道长客气，正巧赶上麦子成熟，我们村里举办丰收节，要办几桌筵席。两位若不嫌弃，便跟我们凑一块吃，怎样？” 剑客与道人对视，喜色浮现脸上，笑道：“那便不客气了。” “哈哈哈。” 汉子大笑一声，带着两人来到一处废旧院子，交代几句就转身走去筹备。 陆离二人闲着无事，便先绑了马儿，再外出一观。 一路上，泥土混合着桂花，阵阵芬香扑鼻，直叫人沉醉不可自拔。 两人和山鸡走着，不小心走到麦田，金黄色的麦浪一波一波地荡漾，荡进了农民的心里。 望着男男女女挤满在田里躬耕，李楚忽的击掌，大声道：“道长，我们下去帮忙吧！” “咦？” “总不能吃人家东西还不帮忙吧，这样不好，我来尽点力。道长你身子虚弱，可以在旁休息看看，嘿嘿。” 少年说着，纵身跃入金黄麦田。 陆离苦笑摇头，被小伙子看不起了呢。 视线落到田里那一个个弯腰的身影，忽然惊觉，已经六月了呢。 道人撸起袖子，笑道：“走，二爷，我们也赶一波丰收。” “咕咕咕咕。” 道人和山鸡也奔赴了这场丰收盛宴。 道人不怎么做过农活，一时手忙脚乱，二大爷只有翅膀，只能一旁咕咕乱叫。 倒是李楚自在，在那边和一些干活的叔伯婶姨聊得起劲，把一些村民逗得哈哈大笑。手上的活计也没落下，割麦子割的是干净又利索。 陆离这边笨手笨脚，忙活许久还只是割下些许，李楚都快叠成一堆哩。 幸亏有位老人看他手笨，心善过来指导了一下。 “道长莫急，且看糟老头怎么忙活。” 老人弯腰弓身，用左手拽住成熟的麦秆，轻车熟路般把右手的镰刀递到秸秆深部，用力一拉，只听得“嘶啦”一声，麦子就被割掉了。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每个动作都随心应手，宛若天成。 陆离看呆了，也学会了。 便学着老人的样子，一次次地重复，也是这成千上百次的重复，延续了人类的生命。 道人割下小麦，山鸡负责运输，就这样一人一妖合力，麦子叠的堆赶上了剑客。 这样的工作从早上持续到午间，麦子全部收割完成，李楚也多了几个万年交的大妈大爷。 接下来用木叉将倒地的麦子杈起，弄到架子车上，绑上麻绳，运到麦场。 最后的活计也用不上两外行人了。 先前接待两人的汉子走来，抱拳致谢：“两位是贵客，怎好劳烦二位干活呢。” “食人手短，总得帮上点忙不是。” 顶着烈阳干了半天农活，李楚本就发黄的脸庞又变黑了些许，不过脸上笑意真切，诚恳。 “筵席已备好，还请两位随我来。” 忙活半天，两人一妖肚子都是空空如也，便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筵席在一处空地办，周围满是桂花，花香混合着饭香，真叫劳累的人发狂。 只是所有人坐在位置上，没人动筷。 陆离和李楚并坐，两人旁边就是领路那汉子。 主位上的是位老者，白发苍苍，估计和周围的桂树一个年纪了。 老者慢慢举起手中酒杯，笑道：“开饭咯。” 众人这才动起筷子，气氛霎时热闹，碗筷碰撞声，大口咀嚼声，酒杯交错声，声声入耳，撩人动听。 一时间，李楚和陆离都惊了。 这时，旁边的汉子举起酒杯说道：“在下姓蔡，有幸结识两位，先干为敬。” 一杯小酒入肚，汉子脸色微红，看见两人脸上惊讶，大笑道：“两位不必惊慌，我村向来如此热闹，酒席之上不必拘谨，大可敞开吃喝。” “哦对了，我们这有个不成文的习俗，茶七饭八酒十，茶七分，倒满即是送客；饭八分，吃饱不吃满；酒十分，酒满好敬人。” 陆离二人脸上都是浮现惊奇神色，竟还有这些习俗，当真见识了。 解释完，两人各自开饭，席间都是些面食，也不乏大白米饭，就是少。菜多以咸鲜为主，突出本味。 汤更是多，温热淳口。 吃饭间，一桌人聊着今早的收获，还有一些乡间八卦，脸上笑容洋溢。 那沾满油水的胡须，那被黄土和烈日填满的黑脸，那一张张憨笑的脸庞，陆离竟看得入迷，只觉得淳朴灿烂。 这时，有位老人趁陆离不备，往其碗里添了一大堆吃食。 道人反应过来，大惊道：“老丈，这如何使得？” “哈哈哈，道长，且放心吃吧。” 另一边，正在看陆离笑话的李楚也被人添了饭，两者对视，眼里俱是无奈。 只能含泪挺着吃饱的肚子再吃一碗。 下午的太阳照在脸上，火辣辣的。 不知不觉，已经到芒种了呢，天气逐渐变热，要说多热，道人也计算不出个精准。 大概，就如此间村民般，热烈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