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游江湖三五楼第2章 逍遥和尚
一番恰似亲临其境的真切描述,竟然出自一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口中?闯荡江湖多年的烈火侠刘流,立时被唬得瞠目结舌! 双眉紧蹙的明月侠内心中,也是疑窦丛生百思不得其解。 他沉吟片刻后,低声询问道:“他们这帮人肆无忌惮地纵火焚烧饶王府,就不怕连带毁掉那一张他们万分渴求的珍贵藏宝图?” 东野空微微一笑,答道:“雪域苍狼早就从王府老管家手中,抢到了这一幅宝图,得手后才放火毁尸灭迹! “他们这样做,为的是尽快将所有知情人杀人灭口,确保能够在无人知晓的绝密情况下,独吞下这一份泼天财富。” 这时,从帐外匆匆奔进一位剑士,跪地禀告道:“党项人的数十位雪域苍狼,此刻已经杀到杨柳渡口前!” 刘流腾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怒声高喝道:“俺老刘受够了这帮贼寇一路追杀的窝囊气,此时不去杀他个落花流水,更待何时?各位稍安勿躁,且让俺老刘用这帮异族贼寇的鲜血,好好洗刷一下俺胸中这口恶气。” 明月侠孙淀最是熟捻三师兄性烈如火的强傲情性,眼见他奋不顾身挺身杀贼,并不发出一言阻止。 刘流哈哈哈长笑数声,举起酒杯一口气饮干。猛然甩下上身的衣衫,赤膊出帐露出胸前一片黑黢黢的胸毛。 他猛地一甩凌乱如麻的厚厚卷发,手提起鬼头刀,飞身跨上一匹黑衣剑士牵来的高大骏马。 烈火侠刘流高举重刀,暴一声长啸,催马前冲迅如狂飙,冲进了漫天飞舞的苍茫风雪。 雪域苍狼们的队伍,暴雪中四散黑蒙蒙一片;叽唳古怪的瘆人喊杀声,如猛兽啸吟。 风驰电掣杀入敌群的烈火侠刘流,手中一柄鬼头刀左劈右砍,刚勇凶悍!顷刻间,人仰马翻的雪域苍狼,鬼哭狼嚎声响起一片。 拳剑天狮的无数剑士,此刻猛敲起战鼓咚咚响,助战的呐喊声震撼荒野。 紧接着,拳剑天狮一队队的黑衣剑士疾冲而至,手持硬弓,将无数支狼牙箭驰骋激射,顿时间又有数位雪域苍狼中箭落马,旋即被乱马铁蹄践踏成残肢肉泥。 忽听得‘嗬嗬嗬’数声怪叫,三四位手舞锋利弯刀的雪域苍狼,拍马自风雪中朝着刘流猛攻过来! 艺高人胆大的刘流丝毫不惧,双腿一夹马当面迎上,施一招【横扫四海】重刀横扫,力道威猛无比,叮叮当当金玉撞击声响起一片,火花四溅,两名雪域苍狼口吐着鲜血自马上坠下! 而后烈火侠手腕暴转,刷地一刀【倒悬星河】,炫目的寒光环转飞飘,随着一声惨嚎如焦雷经天,一位雪域苍狼被拦腰斩成两截,落马毙命! 就在此时,‘希律律’一声战马悲嘶,刘流胯下马猛地一个倒立轰然倒地,刘流重刀劈地借力站起身,才发现那马已被党项人暗中偷袭成功,两条前腿被锋利弯刀硬生生斩断。 眼见烈火侠如此神勇,立时又有数十名雪域苍狼勒马回旋,结结实实地将他围在了中间! 此时的刘流杀得兴起,手提鬼头刀舞一片刀影,上砍人下斩马势如疯虎。 一片刀光火花四下里飘飞之际,又有几名雪域苍狼武士重伤坠地;烈火侠此时背上也中了两箭,血流不止。 猛听得一阵阵激越的齐齐叫喊声响遏行云:“铁拳屠恶,长剑诛贼;替天行道,舍我其谁?” 刘流惊回首看时,一队队拳剑天狮的剑士们,手持利剑迅猛狂飙般掩杀了过来! 遮天蔽日的暗蒙风雪中,喊杀声惨嚎呻吟声接连不断,一个个党项精锐的雪域苍狼,在众多黑衣剑士的倾力围攻下,招架不住纷纷溃败! 不到一炷香功夫,悍勇刚猛的党项族雪域苍狼,全都坠马毙命。 烈火侠哈哈狂笑着挥刀后劈,立时将后背上的两支箭杆齐齐斩断,锋利的箭簇深扎体内,伤口处鲜血淌流甚是骇人。 几位黑衣剑士飞速赶来,将刘流扶上马送入营帐。 一位黄衫蛤蟆嘴的中年医士打开药箱,快速取出手术刀拨出箭簇,外敷金疮药细细包扎。 豪兴逸飞的烈火侠,抓起大酒壶大口狂饮,傲然语气中霸悍本色尽显:“这帮胡虏贼寇一路上苦苦追杀,阴魂不散,可让俺老刘受尽了一肚子的委屈,此一番酣畅淋漓的诛贼血战,真真让人扬眉吐气过足了瘾。痛快哦······痛快······” 明月侠眼见三师兄谈笑自若,略觉心安,他轻啜一口酒,谨慎言道:“浮邱山远在千里之外的楚南群岭,可你们拳剑天狮,对江湖中今日发生的事情,尽皆知悉如数家珍;不由得让人心中心生好奇,其中的详情可否相告一二?” 东野空哈哈一笑悠然言道:“天下武林本是一家,从来就没有湘楚中原与东南西北的划分。我家的尊主既然有【绿林虎王】的名号,这江湖中发生的事情,多多少少自然要知晓一些。不然会被好事者出言嘲笑,说什么浮邱山虎穴浪得虚名,根本配不上【绿林虎王】的尊崇称号。” 司马净这时插口道:“明月侠烈火侠二位侠名远播,本使者今日直言相告倒也无妨:楚南【拳剑天狮】是一个隐秘的武林组织,暗中在大江南北漠北西域,派遣了无数探马。但凡武林中有大事发生,短短的两三日内,必有千里传送的火急密谍,飞传至浮邱山虎穴。” 烈火侠捋一把腮下浓密乌黑的大胡子,慨然笑道:“说来惭愧,俺老刘在江南润州三四年时间,竟然对你们拳剑天狮的情况一无所知,可真是孤陋寡闻至极。 “现下俺心中有一个大大的疑问,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你们拳剑天狮的每一次出行,都要携带着几口棺材么?这瘆人的破玩意儿,看起来也太不吉利了些。” 东野空轻轻一颔首,淡淡笑道:“江湖险恶,惨烈厮杀刀剑无眼;咱们这些刀口舐血的武林人士,既然选定了替天行道的侠义道,就须抱定血洒异乡的坚定心念! “世事难料哦,常在河边走,那有不湿鞋?古代有白马将军庞德庞令明抬棺出征,现今有拳剑天狮替天行道带棺屠贼!正好应了一句话:将军沙场百战死,侠士何惧裹尸还?” 非常响亮的一声“报”,又有一位黑衣剑士,一路小跑进入军帐,话语非常急促地禀告道:“党项异族的后队人马,数十名党项麻魁已经杀到,请二位使者传令定夺。” 烈火侠蓦地站起身来,黑亮的脸庞上腾现凛凛杀气:“又有胡虏贼寇追过来了么?待俺再去与这些贼厮鸟厮杀一回。” 东野空右手掌作势下按,微笑着道:“烈火侠稍安勿躁,俗话说得好:好男不跟女斗!区区的几个西域女贼,何劳两位名满天下的天山派侠客出手?” 司马净站起身,展颜盈盈一笑:“两位贵客且在军帐中饮酒,观看俺们楚南女英演一场出手擒贼的好戏。” 刘孙二人与东野空一起起身,走几步来到营帐外凝神观战。只听到几声震耳铜锣响,数十位英姿飒爽的红衣女子,身手矫健地翻身上马,手持利剑拍马朝前方的白衣麻魁冲杀了过去。 白茫茫的雪野狂风肆虐,无数的刀光剑影暴闪飘飞;无数的骏马雪原上纵飞驰奔,明艳秀丽的湘楚女子,与鼻梁高挺的党项麻魁纠缠厮杀到了一起,娇叱喊杀声交织一片,刀剑飞血的殊死搏杀异常惨烈。 一支响镝透空飞掠凄厉震耳,党项麻魁口中叫喊着艰涩难懂的异族语言,弯刀猛劈硬弩激射剽悍难当。 数声娇柔惨呼声接连不断,数位楚南红衣女同时中箭落马。 策马督战的司马净,将手中三角小红旗来回挥摆,早有数位楚南红英疾冲过去,将受伤的同伴抢回,护送入军帐敷药疗伤。 司马净眼见战场上情势危急,‘刷’地抽出腰间长剑虚劈前指,登时有数十名黑衣剑士拍马向前,手持铁锤两人一组,将长长的绊马索神速扯起,朝着杀红眼的党项麻魁猛冲过去。 司马净在马上连连挥剑,口中发出一种模糊不清的‘咕噜咕噜’奇怪喊叫声,厮杀在战场中的红衣女子,立时拨转马头纷纷向两侧后撤,飞快脱离厮杀向后方退去。 党项麻魁们一见对手退却,一时间精神大振,怒声吆喝着不要命地追杀过来。 司马净微微一笑,手中剑半空中环绕几个圆圈,又响起几声震耳铜锣声,两排黑衣剑士手持硬弓弦搭锐利狼牙箭,前排屈膝下蹲专射战马,后排站身直立,将狼牙利箭如同漫天飞蝗一般,迅疾射向白衣麻魁。 寒雪扫卷的旷野间,无数条绊马索四下里钉地拦阻,一排排利箭迅疾飞击,骏马惊嘶惨嚎四起,无数党项麻魁中箭的中箭,落马的落马,一时间人仰马翻一败涂地。 后方又响起几声铜锣,几十名黑衣剑士分左右两翼,朝狼狈倒地的白衣麻魁掩杀了过去。 眼见拳剑天狮即将大获全胜,心中无比狂喜的烈火侠,不由得仰天长笑不止! 他忽觉头脑间一阵眩晕,眼前金星乱冒,健壮的虎躯晃了几晃,昏昏沉沉间喉头一甜,一大口热血,猛地从口中喷射吐出! 众人眼见一大片血雾飘飞洒地,染红了身前大片的白雪。 明月侠大惊失色,急忙抢身向前。双手搀扶住三师兄不停抽搐的身子,一脸惶急问道:“三哥,怎么了······” 刘流一脸惨白,吃力地摇摇头,‘哇’地一声又喷出几口鲜血! 一旁的东野空也伸手扶住,一迭声叫嚷道:“南国先生······钟大夫······,快快过来诊断一下,烈火侠怎么会一直吐血······?” 黢黑脸庞蛤蟆嘴的钟医士,飞步赶过来出手如电,连点刘流{风府}{大椎}{哑门}{中枢}诸要穴,先止住狂烈吐血。 钟无期接着从药箱内取出两粒黑乎乎的药丸,放入碗中加温酒泡散,左手托起刘流下巴,右手小心端起酒碗,将黑乎乎的一碗药酒,慢慢灌进烈火侠口中。 过得片刻后,刘流昏沉沉酣睡过去,立时鼾声大作!众人合力将昏睡的烈火侠刘流,放置在一个铺了软锦垫的大椅中。 南国先生钟无期满面忧色,频频摇晃着他那颗圆倭瓜一样的硕大脑袋,朝着一脸焦虑的明月侠,唉声叹气说道:“细观这一位大侠吐血后嗜睡的怪异症状,却似近来几天他缺少充足的睡眠;今日又饮下大量的烈酒,脑中枢神经受到强烈刺激! “紧接着他又经一场激烈厮杀,身上大量出汗!隆冬时节的风邪冷激,致使他全身筋脉收缩,气血淌流受阻,最后就变成现下这等【卸甲风】的吐血急症! “他如今的病症状况,伤情难测大大的不妙······如果能够凭服下的丹药力扛过今夜,应该会有些转机······” 军帐外突兀间战鼓铜锣声敲得震天响,拳剑天狮剑士们的呼喊声非常热烈。 一位黑衣剑士飞奔入帐欢声禀告:“扬善使者率领着楚南红英大获全胜,已经押解着俘获的几十名白衣麻魁,顺利南返浮邱山。敢问使者,咱们这三队剑士接下来如何安排?” 东野空一脸迟疑地望了望椅中沉沉入睡的烈火侠,低声吩咐道:“留下紫衣剑士楚烟波,带领几位兄弟打扫战场,其余人众均归青阁首领夏侯颖节制。”剑士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慢慢地,军帐外的嘈杂声越来越小。鼾声如雷的烈火侠,睡得越来越沉;南国先生钟无期脸上的惊惶色越来越明显,双手连搓坐立不安! 温得恰好的【黄縢酒】醇香浓郁,明月侠却无心再饮。只将一双满含担忧的目光,紧紧挂在三师兄刘流身上。 除恶使者东野空,右手空转酒盅故作悠闲,只将一双鬼鬼祟祟的目光,偷偷地巡睃向南国先生钟无期。 寒风凛冽的辽阔原野中,忽有深邃而神秘的木鱼声远远传来,悠远而庄重,无比清晰地传入帐中! 空灵梵音吟唱的哀恻歌谣,清润如鹂鸣字字清脆,飘进营帐诸人的耳中:“ 青灯妙莲一脉通,不入禅寺心自空。 畅饮凡尘千瓢酒,逍遥和尚自在僧。 此刻,军帐外的寒风已停,漫天的大雪已停,清脆悦耳的歌谣声,却是越来愈近。 钟无期的神色,已变为魂飞魄散的黯灰绝望;他脸上黄豆大的冷汗珠,顺着脸颊涔涔淌流,双腿剧烈颤抖不止,宛若狂风中的枯黄落叶,裹带着无边萧杀的凋敝,飘往无法掌控的毁灭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