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华录第三章 入谷来
“你的心思,我岂不明白。” 那人望着众人,反问刘和:“你带了这些朋友来,不该介绍下么?” “这是自然。”刘和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人自己虽然熟悉,对于自己这一行人,着实太过陌生了。 伯盛望着眼前这身行单薄的紫衣少年,心中似是明白了什么,双手作揖便行下拜:“南军宿卫屯长张鼎张伯盛率三十六骁骑见过……孙公子。” “南军?”紫衣人皱着眉头,“陛下连宫中禁卫都派出来了?” “来找你,本就是绝密任务。”刘和嘴角微微上扬,似是有兴奋之意,“你毕竟是陛下藏了十年的人——孙原,孙青羽。” 孙原眉眼轻抬,似是不经意,眼神之中却深藏一抹透亮,嘴唇一咧,浅浅笑意尽藏不言之意。 张鼎心中却是激起了千重浪,“陛下”两个字,语气虽轻,却透着万钧力量,眼前的这位孙原,恐怕也是和当今天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身为南军屯长,有着宿卫宫禁的重责,放眼整座雒阳帝都,能让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人物,实在是太少见了。心思百转,他望着这两个人,不禁道:“议郎,还是请孙公子上车罢,风雪只怕还停不了。” “正是。”刘和一听,仿佛又是想起了什么,望着孙原身上积雪渐重,一手解下身上的紫狐裘,快走两步披到孙原身上,皱眉问:“你的病怎么样了?” 孙原摇摇头,并不答话,而是望向张鼎,嘱咐道:“往回走二三里,可见道旁有三棵枯树,便往山下走,不足十里便能到药神谷。” 也不待张鼎回话,便看见刘和扯了孙原的紫色衣袖,往马车上走去: “车上捡了两个太平道的人,你要不要见见?” 张鼎苦笑一声,回身一望,却见茫茫雪色山脊,无数枯树残枝,哪里是孙原说的“三棵枯树”? 甫一进入马车,孙原便觉得一股暖意扑面而来,长长呼出一口气。 刘和在旁边扶着他,皱着眉:“你的病……” “痼疾终是痼疾,哪有如此容易痊愈。”孙原左手提剑,右手掩着嘴低声咳嗽了两声,眼角却被车中景象引出了笑意。 只见兄弟两个东倒西歪,七层食盒散落一地,十分狼狈,就连六座火盆也在适才惊了马匹的时候翻了三座,倒是他们的父亲面色渐渐缓好,眼睛已经能微微睁开了。 龚文健对外面一系列变化虽未亲眼看见,却看着刘和进出两次,知道眼前这紫衣少年多半便是他要找的“孙青羽”了。如今细细打量,面容谈不上英俊,却很谦和,看上去比刘和还要小几分,身高虽是几近八尺,却很显得单薄,一袭紫衣宽袖,头上的高冠比刘和的进贤冠还略高几分,瞧着整个人甚是修长,背在身后的那柄剑更是独特,颀丽中更透着几分柔和,似乎是一柄女子佩剑。 刘和也不搭理兄弟两人,只顾看着孙原:“青羽者,鲲鹏之翼也,展翅一飞九万里,当可上天入地——不过你这身体,还能动武?当年你可是连剑都拿不稳。”——他知道孙原自小身有痼疾,否则不会在药神谷这种地方养了十年。而就刚才那轻咳,他扶着孙原,已能感受单薄的身躯全身都在颤抖。 “不妨事。”孙原笑着,挺了挺腰背,不经意间离开了刘和的扶持,径直往那老人身边而来。 老人身上叠着许多衣物被褥,孙原也不顾忌,面对兄弟两人紧张面色,笑道:“孙原在药神谷呆了些日子,如不介意,可否让我看看病情?” 兄弟两人始料未及,互视一眼,便悄悄往后挪了几寸,眼中戒备之色倒是丝毫未减。 孙原也不介意,伸手入那一堆衣物中,摸索了一二,找到了老人手腕,略略沉吟一会,便冲两人道:“脉象有些乱,不过想来并不十分重,到了谷里,我让紫夜来看看,想来不会有事。”也不管兄弟两人目光连变,又往那席座塌去了。 刘和的紫狐裘此刻还披在孙原身上,这车中火盆已是散着暖气,而看孙原模样,似乎对那紫狐裘的保暖甚是喜欢。 “我这里还有一件大氅,你用这件罢。”刘和说着,快走进步,到了座榻之后,拖了一只楠木箱子出来,打开之后,孙原一眼望去,乃是一件极其名贵的紫狐大氅,即使是叠放在箱子中,也能瞧出根根狐毛足有三寸以上,待刘和将整件大氅取出来展开,怕是用了不止十只成年紫狐的毛皮,寻常紫狐已是世所罕见,更无论十只紫狐,如此手笔,即使是皇亲国戚也未必拿的出来。 孙原看着这件大氅,皱着眉头:“这……是‘南边’的手笔?” 刘和知道孙原不肯在外人面前透露“陛下”二字,这“南边”两字自然是说的邙山之南乃是帝都雒阳,不正是当今天子么? 他也不废话,点头道:“自然,临行前……交待我务必亲手给你披上。” 孙原也不推辞,任由他给自己换上紫狐大氅,手中的轻画剑也随手放在案几旁边——正靠着那座木匣。 “你还带了‘渊渟’?”孙原显然对那座木匣十分熟悉,饶是十年不曾见过,仍是知晓那木匣里是什么。 刘和看了一眼木匣,突然正色道:“千里邙山如盘龙,若想潜龙出,自然还需渊渟。” “若是公事,明日再说。”孙原果断打断他的话,托着额头苦笑道:“我当真不想握剑。” “你说了不算。”刘和轻笑出声,指着桌上的轻画,“轻画不是跟了你十年?” “我又不是十年来天天握着它。”孙原摇头,“它是药神谷双剑之一,是雪儿的配剑。” “雪儿?”刘和眉头一挑,整个人坐了起来,轻画剑是当年孙原入药神谷唯一的随身物品,重要性不言而喻,如今送人了——“你这是成婚了?” “佛曰:不可说。”孙原眼见得刘和的胃口被吊起来,不禁笑出了声,硬是堵了刘和的话头。 刘和被这一句噎住,如鲠在喉,极为难受。 也不知道孙原和刘和在车内说着什么,张鼎心中思量,脚下却不慢,带着三十六骁骑、护着马车一路疾驰,幸好大雪已深,路上平坦许多,而且一路乃是下山路,远比之前上山路容易些,行不过二三里路程,便瞧见了有三棵枯树呈三角形状屹立雪中,如果不是孙原特别提醒,他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三棵树与其他枯树有何不同——千里邙山,枯树无数,谁又能注意到其中的三棵树? 以防万一,张鼎仍是来到车窗边上,低声问道:“请问孙公子,先前所指的可是这三棵树?” 车窗帘卷,孙原的目光不经意扫过,点点头:“顺着斜坡下去就是了。” 张鼎再一回头,扫视几眼才发现三棵枯树不远处确实有一处斜坡——即使是这斜坡,也确实不起眼,山脊两侧,岂不都是斜坡? 车内,刘和的眉头都快拧到一起了:“你若不来,我怕是找到死都找不到这个所在。” 孙原不禁笑了:“药神谷,药神谷,既是山谷,你们沿着山脊一路往山上去,背道而驰,哪里寻得到?” 此语一出,不仅刘和面上发烫,龚文建和龚都兄弟二人也是略觉尴尬,世人都说药神谷神秘,藏在千里邙山之中,却忽视了这个“谷”字,本就在群山之下,都往山上去,岂不是“背道而驰”? “世上本无什么神秘,其实都只不过寻常。”紫衣公子斜靠在榻上,右手轻轻抚摸着身前轻画剑的剑身,似是在轻抚爱人脸庞一般,即使是远处的龚文建都能感觉到其中暖暖情意,何况是对轻画剑知之甚深的刘和,被孙原这副模样惊住了,不禁暗暗称奇,这个名叫“雪儿”的女子,到底是何等人物,能让执拗如孙原都如此在意。 似是感觉刘和的心思,孙原笑问:“怎么,觉得奇怪?” 刘和不答,脸上表情却是一副“爱说不说”的样子,想来是被孙原刚才那句话噎得不轻。 “她是我的妹妹,比我还小一岁。不过……”孙原这一次倒是没有藏着掖着,不过接下来的话却让龚文建和龚都兄弟两个吃了一惊—— “她是药神谷的当代谷主。” 刘和的眉头又蹙了起来:“当代谷主?”他虽然知道药神谷,也知道孙原十年来就来了药神谷,可当年他和孙原都不过八九岁年纪,对神秘的药神谷一无所知,上代谷主是谁、这谷主之位如何传递,都仿佛是迷一般。 “你的妹妹……没有血缘关系罢?”刘和对孙原知根知底,孙原除了一个不知所踪的哥哥之外,就是一个孤儿,这个妹妹,多半是捡来的。 “捡来的。”孙原自己倒是印证了刘和的话。 看着他不经意露出的笑意,刘和似是明白了,这个女子,在他心中,当真份量很重。 刘和想了想,又问:“话说回来,当年皇宫里应该是没人教你武学的,是不是该说说,这一身武学哪里得来的?” 孙原当年不过八九岁,加上体弱多病,又有痼疾在身,几乎不能练武,这刘和是知道的。所以孙原才会被送来药神谷疗养,这一疗养便是十年,却不曾想十年里,竟然练就了这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学修为。 孙原摇头:“说来话长,再说吧。” 一路上便这么有一句每一句的搭着,龚文建和龚都两个人不敢打扰两人,倒是趁着时间把马车内混乱的场面重新打扫了一遍。 一路下坡前行不过数里,张鼎便已看见前方有寥寥炊烟升起,当下行程愈快了几分。只不过道路愈加陡峭难行,最宽处也不过只够马车勉强通行。终于到了空旷地带,不过眼前景色却让他不禁愣住—— 一片不过里许的平坦地带,几亩薄田,背山落座几处茅草屋,堆了几堆青竹,依稀听见几声人语,似是笑语盎然,一派祥和,再往后便是几座竹楼,一亭、一池、一桥,虽是显得精致,却也寻常不过——这便是传说中的“药神谷”? 疑问间,他便看见了一条细细石径直通深处,石径旁便是一座四尺来高的石块,上面刻着三个隶书大字:药神谷。 张鼎此刻一如适才刘和,如鲠在喉。 再一抬头,只见不远处一道素色人影撑伞伫立,望着一众陌生人,恬淡素净。 孙原推开车门,一抬首,便瞧见了那一身素色。 他仿佛瞧见了世上最美的事物,清澈的眸子里透着明亮的光彩,嘴角不知何时已挂了温柔笑意。 刘和跟着出来,看见远处那道身影,再转头瞧瞧孙原面色,挑着眉头问:“你家雪儿?” “雪儿这名字,只有我能叫。”孙原侧过脸来,同样挑眉看着他,“建议你,称她为‘药神谷主’。” 刘和哑然。身旁张鼎瞧这两人,也难得地笑了出来。 孙原步下马车,冲张鼎道:“药神谷一向罕见外人,诸位的衣食住行还需自行处理。” 张鼎点头,抱拳示意。 孙原微微颌首,权作回礼。再一转身,一张吹弹可破的俏丽容颜便已出现在身前。 “哥哥……终于回来了。” 她一身素雅,落落大袖,及腰长发就这么垂在身后,丝毫不加修饰,娥眉星眸,楚楚可人。虽是身高比寻常女子高些,在孙原面前恰好矮了一头,正是般配。 刘和目瞪口呆;张鼎万分尴尬,连忙转头招呼骁骑们退出药神谷。 她笑意盈盈,星眸闪亮,说不出的柔和舒适,令人喜欢。 孙原右手握住她执伞的手,左手抚上她的脸颊,眼神里皆是温柔:“嗯,找他们不易,有些耽误了,不然还能早些回来。” 马车上龚氏兄弟扶着父亲下来,望着那一对男女,龚都不由低声道:“兄长,我说这是兄妹,你信么?” 龚文健低着头冲他使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多嘴。后者哼了一声,显然不甚在意。 “你们——”孙原看向了龚氏兄弟,道:“前往东边那一排茅屋里去,左首第一户人家是刘老丈家,说是谷主吩咐过去的,老丈自会替你父亲医治。” 兄弟两个互视一眼,连忙弯腰答谢。 似是发觉不妥,孙原敛了神情,接过她的伞,把两人身型遮在伞下,侧脸冲刘和道:“随我来罢。” 刘和远眺四处,心中渐渐有些疑虑。 刘和等人这一路行来已有五个时辰,天色已近戌时,众人都是饥肠辘辘,南军骁骑皆是全副武装,张鼎派了十人外出打猎,虽是冬季,也该碰碰运气。 孙原自是不会管他们,龚氏兄弟一行人已被安排进了一间茅草屋,药神谷虽是人少,却也有长住人家五六户,自是容易安排。 刘和孑然一身,则是抱着那座木匣、跟着孙原和药神谷主一路来到了药神谷深处。 药神谷傍山而建,一楼、一桥、一池便是药神谷主所居之处。一条蜿蜒石径沿着田垄铺开,直抵池边,踏过石桥便是那座小楼了。 一路上遇见三两人,皆是冲孙原两人微微躬身,称一声“谷主”,对刘和这一身华贵服饰的年轻公子却是半分也不肯搭理。 刘和也不言语,看着溪水连池,清澈从脚畔流过,飞雪飘落水中,丝丝溶解,直觉眼前这一天雪色安然静谧。 他四处张望,谷外风雪怒卷,谷内却竟然如仙境,静谧许多,不禁心生感叹:“你这里好自在。” 前面孙原的身影明显顿了一下,却是头也不回,只听见他的声音: “你既然来了,便不能继续自在下去了。” 刘和停了脚步,看着前面两人相偕而行,心底猛然生出一股心思:自己来药神谷,是错了吗? 他看着衣袖上落雪,只是一瞬错愕,便已然抬头朗声道:“你我,皆是身不由己。” “知道。” 孙原仍是不回头,身边的药神谷主却是抬头望着他,双眸目光流转,令他不由低声道:“该来的,躲不了。” “我知道,哥哥,你不用解释。” 她声如黄莺婉转,一根春葱玉指抵在他唇间:“我们之间,不需要语言。” 刘和望着两人旁若无人,一张脸几乎沉出水来,这两人平时就是这个样子么? 小楼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影,望着楼下三人,声音清冷如冰: “既有外人,你们两个,是不是该克制一些?” 三人抬头望去,只见亭亭少女,修身紫衣靓丽,似是和孙原衣衫仿佛,只是那张冰冷容颜实是冷漠,与孙原的和颜悦色截然相反。也是散着一头如瀑长发,只有脑后挽了一个发髻,斜插了两道木质的发簪,额前发丝斜拉到耳后,说不出的清凉。只是虽是冰冷,双手却在腰前抱着一座手炉,一身气质与药神谷主也完全不同。 刘和望着这清冷容颜,只觉比药神谷主更加美上几分,不禁问道:“这位是?” 雪儿看了他一眼,掩口轻笑:“不都说药神谷是‘药仙之境’么?她就是这传说中的药仙美人,林紫夜。” 楼上美人冷眉一挑,声音愈见冰冷:“李——怡——萱,我说过,不要把我的名字随便告诉别人。” 楼下孙原一手撑伞,一手将李怡萱搂入怀中,抬首冲林紫夜微微笑道:“紫夜,别欺负她。” 与李怡萱的温柔截然不同,孙原的话令林紫夜的眉尖愈发上挑,一双冷目盯着孙原:“你就这么惯着她?”也不待孙原搭话,径直转身入了楼里。 孙原哑然。 刘和只觉场面愈发尴尬,当下道:“原来药神谷有两位美人,难怪你如此流连。” 孙原回身一望,只见刘和一身白雪,连肩上的紫狐裘都已经化作白色,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来,松开搂着李怡萱的手,头往竹楼方向微微歪了歪:“还是进去歇歇吧,免得说我们负了待客之礼。” 总算等到孙原这句话,刘和长舒一口气,步伐都加快了几分。 看似竹楼狭小,却有三层之高,即使是第一层也是与地面隔绝,虽是因为南北通风,潮气重了些,却点燃了十几盆炭火,木炭都是被提前烧制过的,此刻散发着热力却是丝毫看不见烟气。 楼里陈设倒也简单,除了几处案几和座榻,便是一处临窗的灶台,摆了几个药罐,整座楼里都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刘和自然虽是闻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味道,但却隐约猜到这绝非寻常香料的香气,而是以药草特意调配而成,是一股自然清香。 入了楼里,李怡萱便和孙原拉开了一段距离,冲刘和道:“这香气是紫夜调配的,她不喜欢草药浓烈的味道,于是配出来盖住药味。” “随便坐罢。”孙原示意刘和随便坐下,转身去灶前取了一方托盘,上面放了几碟小菜和三碗稻饭。 “这便是你请我的饮食?”刘和眉头皱起,他自然能认出萱草和葵菜,简直素到不行,他此时已经有些想念适才被龚氏兄弟打翻的那个食盒了,那可是宫廷御膳啊。 孙原只觉今天心情甚好,笑意不曾衰减:“怎么,不肯将就?” 刘和拧着眉头看着那些,心里却想着被龚氏兄弟打翻的那七层食盒,可都是他爱吃的美食,眼下却实在是张不开嘴,站起身来道:“我还是去找张伯盛罢,他打猎有一手的。” 当下丢了一直抱在怀里的木匣,径直走了出去。 孙原笑意不减,只觉身后一阵风动,竟是被李怡萱从后面拦腰抱住。刚想说什么,便听到身后佳人细语温柔: “哥哥,我想你了。” 他转过身来,一张俏脸近在咫尺,心神一松,便觉唇间一暖,丝丝芳香直沁心脾。 她抱着他,一动不动,只有唇齿纠缠。 寒风吹进小楼,火盆里发出“噼啪”的声音,连火光都似被这温情所扰,羞涩低头。 她轻轻推开他,面色泛红,仿佛连发丝都已经被融化,在他耳畔轻声呓语:“哥哥,抱我上楼。” “嗯。” 紫衣公子微微弯腰,将她整个人横抱在怀中,两个人瞬间消失。 偌大竹楼,瞬间半点气息也无,唯有火焰在风中颤抖。 随后楼上便传来林紫夜那冰冷的声音,透着无奈和愤怒: “你们两个!” 刘和看着眼前的黑熊,满眼的不可思议。 张鼎拍拍这只熊的头颅,摇着头道:“这头熊比寻常黑熊还要力气大些,若不是身上都是利器,一剑断首,只怕也很难将它杀死。” 刘和看着他手中那柄带血的长剑,反问:“冬季还能找到熊?” “是头母熊。”龚都在旁边插了嘴。他和龚文健兄弟两个安顿好了父亲之后便随着刘和一起出来,药神谷果然是药神谷,每一户人家都身怀医术,他们所安顿的那户人家略一查看龚父的状况便能出手稳定病情,龚都一时高兴,竟然在这场合随意插话了。龚文健虽是稳重,却不防龚都也不知是觉得刘和好亲近,还是没把三十六骁骑放在眼里,竟然不顾场中状态,信口胡说。 刘和倒是不放在心上,两个太平道的人他还不放在眼里,只是看着张鼎。后者点点头:“应是冬季到了,给幼崽寻觅食物,否则母熊不会擅离巢穴,大雪封山,本是万物沉寂的状态,能猎到一头黑熊也是运气。” 母熊已死,幼崽也是难逃死劫。刘和虽是皇族,却是经学世家出身,品行可谓帝都年轻一辈中的一流,更何况其父刘虞乃是极其清廉的人物,此刻见了这样的场景一时间也有些伤神。旁边的龚文建扯了扯嘴角,脸上已是无奈神色。 “你想说什么?”刘和看着他面色,自己猜个七七八八。兄弟两人母亲已然不在了,又是太平道中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药神谷的存在,竟然挺而走险做起了杀人的事情。如今父亲已经得救,眼见得母亡子散的事情在眼前,心中难免伤神。 龚文健摇了摇头,看着这头死去的熊,一语不发。 刘和看了看这只熊,淡淡道:“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