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客京华第51章 后会有期
十年前,曌陵皇宫御花园中。 八月正值芙蓉花开,七皇子丞柒随口道了句“芙蓉娇,拒寒霜”。 “谁在唤我名?”年仅九岁的扶荣藏在花丛里探出个小脑袋。 “你是哪家的大小姐?”太傅躬下腰,笑着问扶荣。 扶荣的视线自始至终停滞在丞柒脸上,稚气道:“我是尚国府的嫡女,扶荣。” 丞柒闻言浅笑一声,“你叫芙蓉?” 女娃娃当即红了脸,骄纵道:“对啊,你刚刚还夸我来着。” 丞柒折下一枝开的正艳的芙蓉花,“此芙蓉非彼芙蓉。” 扶荣自然听得懂,理所当然道:“可我就是扶荣啊。” 丞柒顺手将鲜花簪到了扶荣发间,随即转身离开了御花园,一句话都不曾留下。 寥寥几字的邂逅,女孩情窦初开。 扶荣回到尚国府就立马吵嚷着要做七王妃,可扶正光执意要把她许配给最有可能当选储君的大皇子。 岂料两年后,丞柒屠尽至亲兄弟,成功七子夺嫡。 立嗣当天,他手执帝剑,尸骨祭天。无数亲眷活埋万骨窟,一把火烧了七天七夜,血云笼罩曌陵,三月久久不散。 至此,他丞柒便是唯一的天意。 令所有人匪夷所思的是,丞柒在那之后居然凭空消失了。 一时间众说纷纭,有人传他疯了,有人传他死了。 不过是世间少了个丞柒,多了个陈清。 八年之久,山行野宿,孤身万里,千帆过尽,人无少年。 现如今,丞柒回溯往事将苍白冰冷的记忆和盘托出。 客京华端起茶杯,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喜欢扶荣吗?” “从未。”丞柒顺过他手上的茶杯浅抿一口。 客京华重新斟上一杯茶,“往后你准备去哪里?” “客京华!”来人猛地推开门,阔步走到客京华面前,抢过茶杯一饮而尽。 客京华看了眼空荡荡的手,“柳姑娘?” “我要被我爹气死了!”柳如依十分郁愤道:“他劝我嫁给你!真是人老头发晕了!” 客京华颔首以表赞同。 “那我问你,客京华。”柳如依坐到他身边,郑重其事道:“若是我愿意,你会娶我吗?” 客京华诚实地摇了摇头,“不会。” “你不情我不愿的事怎么可能成得了。”柳如依话锋突转,好奇道:“客京华,你心悦什么样的姑娘?” 客京华干咳两声,转移话题道:“柳姑娘,你怎么来这了?” “战神峰是我家啊。”柳如依抱起手臂,瘪嘴道:“本来是回来探望我爹的,结果还大吵了一架。” 丞柒慢条斯理地倒上茶递给客京华,“就因为你的婚事?” “远远不止,一大堆事烦得很。”柳如依沮丧道。 甚至不需要他人询问,柳如依便开始一个劲地吐苦水,“我今年才十七岁,这群人竟然妄想让我坐镇仙台山。难道我活该受制于人吗?” 客京华提议道:“逃呗。” “笨!”柳如依怒叱道:“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好命吗?逃了就有爹娘追吗?” 客京华被吼的莫名其妙。 柳如依扶额道:“算了,我不该朝你撒气的。” 丞柒温声道:“既然如此,柳姑娘请回吧。” 柳如依巴不得,大步流星地冲出了房间。 客京华更加不明所以。 “柳姑娘不过是来试探一下你的心意,想来也是受人之托了。”丞柒轻轻往热气腾腾的茶面吹了吹,调侃道:“谁知客少爷心系别家,丝毫不为所动呢。” 客京华仅是默认,并未多言。 刚走个柳如依又来个何不应,骂骂咧咧的扶桑紧随其后。 “客兄弟,我俩一起留在战神峰怎么样?”何不应吊儿郎当地搭上客京华的肩。 客京华只道:“不怎么样。” “何不应,你赶快把东西还回去。”扶桑咬紧后槽牙,强忍火气道:“堂堂武侯门掌门捡人手帕成何体统?” “捡到了就算我的了。”何不应理直气壮道。 客京华不禁疑惑:“手帕?” 何不应拎出一方粉红的香帕在客京华眼前晃了晃,“是不是看起来就挺贵的?” 丞柒一眼瞄到了帕角上金丝绣的扶氏族徽,何不应这属于是当着哥哥的面拐妹妹了。 “何不应,快还回去。”扶桑忍无可忍,直接伸手去夺手帕。 何不应举高手臂仗着身高优势耍滑,“我不,届时我拿着这块帕子做你扶家的上门女婿可好?” 扶桑踮起脚尖,咬牙切齿道:“什么上门女婿,流浪汉进不了扶家的大门。” 何不应笑得没脸没皮,“那你是流浪汉的徒弟喽?” 抢不过还够不着,扶桑气不过,索性不管了。 何不应瞧人真走了,连忙迈开长腿追上去,谄笑道:“好徒儿,师父和你闹着玩的,我等下就把帕子还给小荣。” 何不应这个举动活像一个故意讨女孩嫌的登徒子。 客京华津津有味地观望着师徒俩的互动,还不忘感慨道:“扶桑天天带着何大哥也的确不容易。” 丞柒险些失笑,附和道:“确实。” 客京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丞柒桃花眼中笑意狎昵,似笑非笑道:“小郎君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呢?” 客京华略一愣神,肉眼可见地脸红了。 丞柒见好就收,兀自道:“我回曌陵,宫中还有一些事等着我处理。” 客京华迅速应声道:“好,我等你。” 两人一时无话,气氛逐渐缓沉。 片刻后,丞柒放下手中的空杯,柔声问道:“能送我一程吗?” 临别之际,恰落一场应景的飘雪。 丞柒披着那件月牙白的狐裘,莞尔道:“不再交代几句动人的情话吗?” 貌若美玉,翳水秋眸,丞柒在漫天白茫之中自成一派绝景。 客京华抬手勾过一缕丞柒扬起的长发,迎着他略微震撼的目光,少年蓦然俯首蜻蜓点水般地在发尾印下一吻。 “后会有期,殿下。” 纵有千般不舍,终是辞君远行。 彼此盛夏相逢,少年一袭红衣灼灼,独暖隆冬。 一道绯光刺破冗长的黑夜,如溺水者遇浮木,若死境下窥生机。 褪去昔日桎梏,丞柒不再委身于陈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