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二三事第149章 狼二老先生
老人颤巍巍站起,表情惊喜,“像,太像了!” 谢尔盖笑着为云里雾里的邱鹿鸣解惑,“打搅您了,这位是我的祖父,他年轻时是摄影师,曾经去过中国的哈尔滨和北平。” 老人努力挺直了脊背,面带微笑,用中文说,“您好!我是弗托里亚克伊里奇沃尔科夫,民国二十五年,到北平,在百盛影楼,做摄影师。” 邱鹿鸣听到百盛影楼,眼睛一亮,她和中学同学曾在那里拍过一次照片,她对来自俄国的年轻摄影师也有印象,难道就是面前这位耄耋老人?她上下打量,可是在他身上,没找不到一丝一毫那个帅气青年的影子,倒是谢尔盖,与之有些相似之处。 北盛影楼的老板是中国人,姓雷,他做生意很有一套,与同行的竞争手段之一,就是派英俊帅气的俄国摄影师,到各个大学中学去招揽生意。 那次,应该就是面前这个沃尔科夫,去女四中拉人照相,她们四个女生在校门口被他手中的几张照片迷住,觉得自己要是也能把自己拍得这么美就好了,加之马上毕业就要各奔前程,于是结伴去了影楼,花去半个月的生活费拍了照片。 贵是贵,但照片拍得是真好看。 她还记得,当初这个俄国青年介绍自己姓沃尔科夫,邱鹿鸣道,“wolf?”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邱鹿鸣,“沃尔科夫在俄语就是狼的意思,发音有点不同。我叫弗托里亚克伊里奇沃尔科夫,沃尔科夫是我的姓,您可以叫我弗托里亚克。” 同学孙静桢嘻嘻地笑着说,“她叫邱鹿鸣,但是她可不姓鸣,她姓邱!” 邱鹿鸣气恼她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陌生人,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姓孙,孙猴子的孙!” 沃尔科夫不理解,“孙猴子?她叫孙猴子!” 孙静桢气得哇哇叫,邱鹿鸣这才高兴了。 想到这里,邱鹿鸣笑了,当年的自己,嘴巴半点不饶人,得罪了很多同学。 她无奈摇摇头,为当年的自己。 回过神,见老人还在殷切地看着自己,就慢慢说,“您好,沃尔科夫先生,我叫邱鹿鸣,我是中国人。” 她自然不能说自己还让他拍过照片,说了谁能相信呢。 谁知老人听到名字,立刻激动了,他捂住胸口,呼吸急促,把邱鹿鸣吓了一跳,却见谢尔盖飞快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粒药片,就塞入老人口中,然后扶他半躺在了旅馆的沙发上。 过了一会儿,老人终于平静下来,歉疚地说,“对不住,年纪大了,让您见笑了。” 邱鹿鸣很感慨,已经过去半个多世纪,老人依然会讲中文,虽然有些地方发音不准,但已经实属不易。 老人指指谢尔盖的背包,谢尔盖连忙从里面取出一个书本大小的精美相册,交给邱鹿鸣。 邱鹿鸣不明所以,疑惑地接过相册,这相册精致古朴,一看就有些年头了,她小心翻开第一页,黑色的册页上,第一张就是用金色角贴固定的前门楼子的雪景照片,一下把邱鹿鸣就带回了那个年代。 第二页是天桥杂耍艺人的照片,一对少年,一人执刀,一人持棍,在对打,四周围着喝彩的人群; 这相册只有十张册页,一共镶嵌了大大小小约五十张照片,除了一些天坛、、什刹海、香山等风景照,还有拉着黄包车飞奔的车夫、茶馆眉飞色舞的说书先生、正在唱戏的京剧名角、穿着军装的军人等等。 翻到最后一页,她愣了。最上面那张,正是她们四个女生的合影,她站在最左边,微微地笑着,齐耳短发烫了发卷,身上穿着中袖的改良旗袍,其余三人也都差不多一样的打扮,明明都是十六七岁的花季少女,却拼命往成熟上装扮。 “是不是很像?”谢尔盖仿佛一直都在等待这一刻,见她愣愣的样子,十分满意。 邱鹿鸣点点头。 “这些照片是我祖父偷偷拍摄的,他的老板并不知道,他偷偷在暗房洗照片,然后藏起来,他喜欢中国的文化,也喜欢中国人,他说最想娶一个中国妻子。 只是,后来你们的国家爆发战争,北平沦陷,日本人到处杀人,祖父也意外受伤,直到第二年他才辗转回国。他带回的照片只有这几十张,当作宝贝留存了五六十年。” 昨天离开警察局,我立刻去找祖父,说我见到一个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的女孩,他不相信,说我没见过几个中国女孩,一定觉得所有中国人都是一副面孔,我就让他拿出相册,翻到这一页,指着这个女孩说,就是像她!结果他就非常激动,非要来见见你。” 邱鹿鸣看看手表,“我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然后就要去火车站了。” “别担心,我会送你到火车站!”谢尔盖说。 “我已经好了,可以和你聊一会儿吗?”沃尔科夫坐直了身体,他知道邱鹿鸣俄语交流无碍,也改为俄语表达,“上帝保佑,你居然和她同名同姓!我认识很多中国人,但重名的并不多。难道,你的名字很普通吗?或者是同音?” 邱鹿鸣心说,我的名字可不普通,你的名字才普通呢。 弗托里亚克,在俄语里是第二的意思,他应该是家中第二个儿子。 这就好比邱嘉树的朋友有时会叫他“邱二”,贺曼姝也会时常亲切地喊他“二啊!”,这位弗托里亚克的名字基本就是狼二的意思。 心里想的可不能说出来,她礼貌地说,“中国人很多,但跟我同名同姓的应该不太多,哦,不知道您的这位朋友具体是哪三个字?”邱鹿鸣狡黠地笑。 狼二老先生立刻不知所措了,“呃,呃,对不起,我只能说一些中文,但不会写,也不知道那名字是什么意思。” “隔着这么多年,您居然还一直急着中文,急着那个名字,已经很不容易了!”邱鹿鸣觉得自己这才实际过了六七年,就差点儿忘了这人,他居然能记五十多年,真不简单。 她又指指下面那张照片,“中间这个新娘就是上面照片第二位女生吧,她的婚纱很漂亮,这个新郎很英俊,这是您抓拍的照片吧。”她点着照片角落的自己,“哦,这个是左边那位姑娘。” 谢尔盖在一旁替祖父说,“对,我祖父喜欢那个女孩,他最喜欢她的东方眼睛,第一次见到就爱上了她,这张是为客户拍摄婚礼照片时,抓拍到的,他却对人家说,新娘闭眼睛了,再来一张!然后才拍了只有新郎新娘的照片。后来,他还经常去她的学校偷看她,听说她考上大学,还替她高兴呢。” 狼二先生老脸都红了,“那怎么是偷看?” 谢尔盖哈哈笑,“不是偷看是什么,你都不敢把心思告诉她!” 狼二叹气,脸上充满哀伤,“我的确不敢,因为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外国人,还有,我太穷了,怕她不喜欢我。当我终于鼓起勇气去找她的时候,北平却沦陷了,到处是日本兵,到处是死伤的中国人。我担心死了,后来终于听说她逃到了别的城市。” 祖孙俩自顾说话,没人察觉方才邱鹿鸣也有一丝不自在。 也是,他们怎么可能想到,自己口中说着的几十年前的姑娘,就坐在他们的对面呢! 邱鹿鸣她只见过这个弗托里亚克一两次,然后就抛之脑后,哪知道他会对自己念念不忘几十年呢。何况当年,她只对一个很会骑马的外校男生有过好感,他似乎也对她有所不同,但他也说,他只想一心精忠报国,要当一名飞行员,保家卫国,让普天下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沃尔科夫老先生继续说,“我知道再不会有机会见到她了,我回国就带上了这些照片,这些年来,时常翻看。”说起年少的事情,老先生眼睛发光。 邱鹿鸣再次感慨,母亲说过,男人大多有初恋情结,少年时暗恋或初恋对象都能记上一辈子,但同时,又对轻易得手的女孩毫不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