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宗师第1078章 与小胖夜谈
年后。 聂埙思虑再三还是敲响了隔壁小胖家的门。 “聂埙啊，直接进来就是了，这么客气干什么？” 小胖的声音从里屋中传来。 聂埙推门而进，走了进去。 后院中，小胖正背着竹篓，行走在三两棵茶树间，仔细观察着茶树的生长，同时小心地摘下每一片他认为完美的茶叶，丢进竹篓中。 聂埙来到这里后也没有出声打断他，而是走到石桌边上坐了下来，静静的等待着。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 小胖才抬起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差不多了，这一期的茶叶已经摘完了，累死胖爷了。” 小胖回到石桌旁坐了下来，将竹篓从背上取下，放在了脚边上，然后取出几片茶叶，丢进了桌上的茶壶中。 茶壶底下的天火晶开始散放光芒，燃烧火焰，开始煮起了茶。 “灵水用完了？” 小胖这才抬起头，看着聂埙笑道。 聂埙摇头，道：“不是，这次来想和你聊一聊，你可还记得当初你说过，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留在这里只能是唯一的选择，你可还记得？” 说完，聂埙期待的看着他。 小胖一怔，沉吟下来，似乎在很努力的回忆，过了几分钟后，等到聂埙已经有些坐不住了之后，他才抬起头，眼睛一亮： “你说的是你第一次来我家里借灵水的时候吧？我好像是随口说过这么一句话，怎么了？一句话都过去了这么久你还记得？” 小胖疑惑的目光落在聂埙身上。 聂埙忍不住呼吸一窒。 随口一说？难道只是自己想多了？可那是自己离开这里的唯一希望，他不愿意就这么放弃。 聂埙沉默了一下，道：“你那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只有我恢复了实力才有可能离开村子？” 小胖忽然抱起竹篓，筛选着更好的茶叶，嘴里说道： “我还以为你已经打算在这里安家落户与我们一起度过余生呢，没想到你始终还抱着离开这里的希望。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这里不是普通的地方，是一个无法离开的封印之地。” “这里就像一个牢笼，而我们都是笼子中的鸟，怎么也飞不出去。” 小胖拍了拍手中的竹篓，里面的茶叶一阵翻腾，嘀咕道：“不论我怎么拍，也不会有一片茶叶从我的竹篓中飞出去。” 聂埙目光也落在了他手中的竹篓上，道：“如果你用力拍的话，也许就会有了。” 小胖动作一顿，道：“其实你那样理解那句话，没有错。” 聂埙眼睛一亮。 “可你恢复实力了吗？”小胖又反问道。 聂埙犹豫了一下，眼下似乎已经到了摊牌的时候，也没有必要再拖下去了。 “我没有恢复曾经的修为，但是我走出了新的一条路，重新拥有了不弱于修炼者的实力。”聂埙道。 “你说的是第九门吧。”小胖笑了笑。 聂埙瞳孔一缩，差点没直接站起来，内心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小胖怎么会知道第九门？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开辟了第九门？自己明明已经做得很隐秘了。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小把戏，根本没有瞒过这些无上本我的毒辣目光？ 聂埙心思急转。 “你其实应该早就猜出来了，我们这些村子里的小孩子们并不是普通的人，而是一位位顶尖强者所幻化出来的，对吧？”小胖又说道。 聂埙这下彻底沉默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难不成告诉小胖这一切都是因为天渊底下的一个声音告诉自己的，而自己却不知道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那样的话，自己身上的因果可就更多了，这里的无上本我更不会放自己离开。 “你是一个聪明人，见过了天渊的灵脉，见到了我们，也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应该是有这种想法的。同时，你也应该猜到了离开这里的办法，只有从我们这些人身上才能够得到。”小胖依然自顾自的挑选茶叶，嘴里却平静的说道。 聂埙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至少小胖他们都认为是自己猜测出来的，而不是那个声音告诉自己的。 “我可以有这个机会吗？” 既然现在打开天窗说亮话，聂埙也没有再隐瞒自己的请求，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认真的看着小胖。 “有，你本来就不属于这片世界。” 小胖也干净利落的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聂埙一怔。 还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么容易的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这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他本以为还要经历许多艰难险阻。 “秃蛋说了，只要你开辟了第九门就会送你离开，所以你以后想待在这里都不可能了。” 小胖对他笑了笑，又长叹一声：“胖爷我以后又要少一个可以坐在一起喝茶论道的人了，别再没有邻居可言了，可怜呀。” 聂埙摸了摸鼻子。 “话说你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对这里就没有一点感情吗？人或者事？” 小胖看向聂埙的目光充满了纯净与真诚，没有任何杂质。 聂埙犹豫了一下，才缓缓轻声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倒真希望我没有了从前的记忆，只知道自己是一个普通人，是这个村子里的村民，和你们一起长大，一起生活，一起玩耍，无忧无虑，这样多自在。” “只可惜我重生回来，记忆犹在，我即便再喜欢这里，也明白这里终究不是我的世界，我的因果，在那武道大陆之中。” 聂埙声音沉重。 “我有着不得不回去的理由，但对于你们，不论你们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至少这些年的陪伴，我是怀着感激之情的，如果有机会，我希望我还可以来到这里看看你们。” 聂埙与小胖的目光碰撞，没有移开，郑重无比。 …… 第二天。 秃蛋骑着大水牛来到了聂埙的门口。 聂埙热情的把他迎接进来，大水牛也在院子里找了个角落趴了下来，隔壁就是秃头鸟的鸟窝，栏杆上伸出一个鸟头，瞪着大水牛。 “牛娃娃，别乱蹭，老祖这个窝还不够你碰一下的。” 大水牛抬了抬眼皮，挪了挪屁股，反而离鸟窝更近了。 秃头鸟更不乐意，立刻开启了喋喋不休的教导模式。 大水牛则是打着瞌睡，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聂埙和秃蛋在茶树下坐了下来。 秃蛋沉吟了一下，对聂埙道：“小胖把昨天的事情都告诉我了，既然你内心已经有了猜测，我们也就不瞒你。” “在这个村子里面百多名孩童，的确都是本我强者，只是留了一丝最初的灵性在外生活，保持本心不被悠久的岁月所侵蚀。” “你的出现，是无数岁月来的一个意外，我们所有人没有想到，尤其是，你是第一个进入过天渊并且活着出来的人。” “如果不是我的意志，你即便开辟了第九门他们也不会让你离开这里。” 聂埙默默听着。 他没想过秃蛋为了自己付出了这么多。 “只有你一个同意让我离开天渊吗？”聂埙出声问道。 秃蛋点点头。 聂埙哑然，过了一会儿，才道：“谢谢。” 秃蛋摆摆手，淡然道：“你身上的气息根本没什么作用，既然能够恢复实力，也就代表老天也不愿看到你就此没落，何不让你出去呢？” “你出去后，不可以向外界任何人透露天渊的存在，也不能透露我等的存在，这点需要你发下毒誓，这其实也在保护你，知道的太多不是什么好事。”秃蛋又道。 聂埙郑重点头，用性命发下了天道誓言，绝对不透露有关这片世界的任何东西。 秃蛋这才笑了笑，道：“你准备何时离开？我让大水牛送你，它自然会带着你去到外界。” “什么？！可以去到外界了？！” 鸟窝里突然响起了秃头鸟高昂的尖叫声，紧接着门就被冲开了，秃头鸟忙急忙慌的砸了个狗吃屎，滑行在了二人脚下。 二人无言，都看着它。 秃头鸟虽然头耷拉在地上，但眼睛却睁得非常大，犹如铜铃一般，眼中写满了惊喜与难以置信。 “我刚刚听到了什么？你说这只大水牛可以带我离开这片世界？？你这小屁孩竟然知道离开这片世界的方法，为什么当初不告诉我？” 秃头鸟一个翻身爬了起来，快速说道，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 秃蛋平静扫了它一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离开的方法？” 秃头鸟瞬间哑火，但下一秒心中就升起了愤怒。 这小屁孩不就是故意在玩他吗？ “你这…！” 秃头鸟刚要爆粗口宣泄内心的愤怒之情，嗓子却犹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的抓住了一般，硬生生吐不出来一个字。 秃蛋漠然看着它，秃头鸟却感觉心慌的不行，仿佛下一秒就会血脉逆流而死。 它内心骇然无比。 发生了什么？ 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异状？ 这种感觉就像是面对一位无上存在一般，那股死亡的危机，为什么会如此浓郁？自己又为什么会在一个几岁的孩子从身上感觉到。 太多的疑惑萦绕在秃头鸟的心头，他却没有办法在吱声，身上满是汗水。 聂埙看到了这一幕，心头一跳，急忙出声道：“前辈请息怒，这秃头鸟性格一直如此，并没有故意要冒犯您的意思，他只是太想离开这里了。” 秃蛋收回目光，对聂埙笑道：“不用喊我前辈，算起来我只是主身的一道灵性，我们是朋友，喊我秃蛋就好。” “不过你这小鸟若是一直是这种性格，在这里还好，去了外面是会闯祸的。” 秃蛋话音一转，若有所指的扫了一眼秃头鸟。 秃头鸟这时已经是如释重负，趴在地上大口喘气，他只感觉自己已经有一只脚踏入了阎王殿，现在才收回来。 它看向秃蛋的眼神多了几分惊恐和无助。 它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秃蛋的一道目光会如此恐怖。 “我会好好说说它的。”聂埙汗颜，道。 “准备何时离去？”秃蛋又问道。 聂埙想想道：“再过一年吧。” 秃蛋一愣，皱眉道：“还过一年？为何要这么久？” “我答应了你们，要给你们挂一次灯笼，等我履行了这个约定我再离开也不迟。”聂埙笑道。 秃蛋眉头动了动，表情却是不自觉的柔和了许多，微笑道：“那就过完了年再回去吧，相信他们几个人听到这句话也会很开心的。” 聂埙轻轻点头。 “等你离开那天来找我。”秃蛋起身。 “好。” 秃蛋离开了这里，大水牛跟在他身后出了门，慢慢远去。 直到一人一牛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远处，秃头鸟才声音打颤的说道： “那秃蛋…是什么来历？” 它不傻，经过刚刚那一出，已然明白了秃蛋的不同寻常，绝对不是普通的孩童。 聂埙轻叹一声，道：“一名无上本我强者，只是幻化成孩童模样生活在这里。” 此言一出，秃头鸟犹如被雷劈了一样，呆怔在原地。 “无…无上本我？” “这个放牛娃是无上本我？？” 秃头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犹如丢了魂一般。 聂埙知道这很难接受，又补充了一句，道：“不止秃蛋，这个村子里所有的孩童都是无上本我幻化的。” 说完。 聂埙就走进了屋内，只留下秃头鸟一个人在风中凌乱，脑袋里一片浆糊。 … 知道了自己离开的日子，实力也恢复了，这两件大事全部解决。 聂埙可谓是彻底获得了新生，对离开的那一天无比期待，充满了希望。 每一天都过的洒脱无比，整天吃喝玩乐，不用修炼。 他第九门会自动扩张成形，最后停止。 修炼对他而言已经是过去式了，等第九门定型，他的战力也会就此定格在一个阶段，再也无法寸进一步。 第九门战士被称之为没有未来的战士，并非是空穴来风。 如果还想继续修炼，除了找到三生果之外，没有任何可能。 但这个计划，他也只能回到武道大陆再去实施，三生果并不在这片被封印的世界。 所以现在的他只要过得开心就行。 与聂埙同样乐不可支的，是秃头鸟，自从上次被秃蛋一个眼神震慑了一次后，它明显就变乖了许多，再也不敢大大咧咧的，以老祖自居。 尤其知道这里一出门遍地都是无上本我，它连门都不想出，只想待在鸟窝里睡大觉。 虽然足不出户，但它的心情却比之前好上了太多，和聂埙一样，他知道自己也可以离开了，每天的心情就像是吃了蜜一般甜。 一人一鸟静静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而在外界。 三十多年的时间对于武道大陆来说，很短暂，但对于一场大世的争锋来说，已经是过去了许久，日月换新天。 聂埙这两个字，已经成为了历史。 现如今只有人们在谈论到最耀眼的天才时，才会提到这个名字，无一不是叹息连连，惋惜无比。 如此妖孽的天才却死在了一个不要脸的魔族王者手上，可谓是一大损失。 聂埙的名字只会提起一下，人们就会迅速略过，津津乐道的谈论现如今的局势，比如哪个大势力出现了新的天才，在战斗中一鸣惊人，又比如谁家的仙女拥有天纵之资，倾城容颜，迷倒了多少英雄豪杰，例如此等，数不胜数。 这三十多年间，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踏星门中却是一如既往。 宗门照常运行，做着自己的事情。 星子二字，却不知何时成为了踏星门之人的禁忌，对与踏星门上下而言，星子之死是烙印在宗门历史中无法遗忘的伤痕，是他们心中永远的痛。 即便星子的死亡让伽罗一族遭受了灭顶之灾，但这依然挽回不了一代天骄的生命。 在有意的作用下，聂埙二字很快沉淀进了踏星门的历史中，一些新进的弟子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这件事，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如今。 只有那些对此事始终无法忘怀的人，总会想起他。 在海边的一座木屋里。 这是宋如雪和聂岚姐妹二人的住处，早在二十多年前，他们就从聂埙的洞府中搬了出来，在一片无人的海滩边上定了居，二人在这里生活。 属于聂埙的洞府则是被宗门收了回去，另外奖励给了一个表现优秀的核心弟子。 倒不是宗门将二人赶了出来，而是二人自愿的。 她们也在落云宗中生活过很多年，对宗门的这些条条道道还是有一些认识的，她们享受着聂埙这个名字带来的特权，享受着许多便利。 但她们知道，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时间久了，别的弟子看他们的目光就会充满了异样，她们就会成为风暴的中心，无法安静修炼。 在聂埙的命牌碎裂后，没过多久，她们就在这个清静的地方定了居。 “哗哗哗…” 海边升朝阳，光霞洒满天。 在那一道道的浪花波涛中，伫立着一块高约三丈的岩石，任由浪花拍打，我自巍然不动。 在岩石上，一道柔弱却又清冷的背影盘膝而坐，面对初阳，一动不动。 在岸边。 聂岚静静的现在那里，看着那道背影，轻叹一声，没有出声。 自从兄长的命牌碎裂后，如雪姐就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脸上就再也没有了笑容，即便面对她也只是一片平静。 笑容在如雪姐的脸上，已经变成了无法高攀的奢侈品。 如雪姐总喜欢一个人坐在那块巨石上，看着远方。 聂岚知道。 如雪姐在等，等兄长回来，期待着有一天，那道身影会迎着朝霞的初光，向她而来。 面对这一切，聂岚已经语重心长的开导过如雪姐不知道多少次了，可后者依然我行我素，那股倔强，那颗坚定不移的心，根本就不是她可以动摇的。 到最后聂岚也只能随她了。 兄长已死，这是铁的事实，她也很伤心，但活着的人应该要更好的活着，而不是沉浸在过去中无法自拔，她相信如果兄长见到这一幕也绝对不会开心的。 “姐，今天我要去修炼室开始闭关了，争取突破到大周天巅峰境界！” 聂岚喊了一声，俏脸上分得几分霞光，有着几分格外的成熟韵味。 三十多年过去，聂岚也已经四十七岁了，但由于她境界提升，面容还定格在二十五岁，女孩最为风华正茂的年纪，一颦一笑都引人入胜，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去吧，加油。” 宋如雪没有回头，只是传出了四个平静的字。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聂岚喊道。 “不要让你兄长失望，不要堕了他的名头，你是聂埙的妹妹，谨记这一点。”宋如雪轻声道。 “会的。” 聂岚一怔，点头，然后转身化为了一道虹光飞向了天空，眨眼便消失不见。 宋如雪一直坐在巨石上，漂亮的眼眸中倒映着初霞的美丽，闪闪发光，但她的眉宇间却充满着惆怅与悲伤，久久无法散去。 “我们才相聚没有多久，就再一次分离，这一次你到底要让我等多久，当我白发苍苍之时，又是否能够重新看见你…” 宋如雪喃喃自语。 “古书上曾说，岁月是个轮回，当时间流逝，世间一定会开出最相似的那朵花，只是那朵花还究竟是不是你…” “我很想你…小埙。” 宋如雪眼中含着泪光，一滴晶莹顺着脸颊留下，最后掉落砸在了她手中的那一柄幽蓝色小刀身上，逐渐没有了踪迹。 宋如雪轻轻擦拭掉泪水，低声道：“不管那朵花是不是你，我也一定要亲眼看到…只有成为了传说中的无上本我才能够无视岁月寿命的侵袭，才能够等到那朵花的出现。”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愿意去走那一条路。” 宋如雪闭上了眼睛，在她的眉心突然出现了一个奇特的印记，散发着淡淡的微光，又很快隐去。 如果聂埙在这里，一定会认识这道印记。 这是，轮回印！ 宋如雪能够感知到，那个印记中的声音在呼唤她，呼唤声越来越强烈。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自从当年亲眼目睹小埙出事之后，她的身体就多出了这个异状，同时还伴随着微弱的感应。 到最后感应越来越强烈，也多出了一个声音，似乎在召唤着她。 宋如雪本不想理会，但那个声音却告诉自己。 想要等待世间重现那一朵逝去的花，需要无穷无尽的寿命，只有与她融合，这一切就不再是问题。 这个声音一下子刺进了宋如雪的心坎，让她无法自拔。 宋如雪考虑了许久许久，直到今天她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一阵海风拂过后，巨石上的身影骤然消失，无影无踪，谁也不知道去往了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