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难逃42篝火
我束好头发,尽量整好衣袍,装作萧欻的随从,跟着他一路走到军营中。沿途见路上行人寥寥,遍地乞儿,都是面黄肌瘦,不少气息奄奄的老弱病残倒在道旁,有些看起来已经没了活气。
我眼中所见,觉得恓惶,对萧欻道:“你看那些人,好像已经逝去了,怎么没人装殓他们?打口薄棺也好啊。”
萧欻皱眉未答,旁边一个斜靠在路边的人却苦笑着答腔:“兄弟说笑了,咱们这儿一直和北燕打仗,今年北燕人数次前来抢劫,咱们的粮食都没了。大家都要饿死了,谁有力气去打棺材?死了人,拉到城外,拿毛皮棺材收了罢了。”
我不解:“毛皮棺材?”
那人有气无力:“便是城外的野狗啊,吃了干净。”
我毛骨悚然。不由地想到雍国,从前那里富庶安宁,如今历经战乱,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是否已是民不聊生,也有人用毛皮棺材下葬呢?
萧欻沉着脸,只催我快走。
走出了几步,听他轻叹道:“都是本王无能所致……”
秋山军营的守将毕恭毕敬地迎接萧欻,并未对他的突然到来多置一词,看来萧欻果真可以自由出入北境军营。
我随着萧欻一路走去他专属的军帐,沿路有各色品级的军士向萧欻问安,语气甚是亲密随意,甚至还有人笑道:“他娘的,王爷你此番还未参战,怎么后背就多了个窟窿?”
萧欻并不见恼,坦然道:“都是本王大意,被城中北燕细作摆了一道。”
众人便哄笑:“原来是阴沟里翻船了!”
萧欻便笑骂几句,进了军帐。
军医过来,似习以为常,并不特别在意,只道并未伤着内脏,休养一阵便好,帮着清理了伤口,敷上伤药包好伤口,叮嘱几句便离去了。
我本避在一旁,此刻一回头,见萧欻裸着上身,面色发白,坐在小榻上。
我不由睁大了眼睛:他虽身形健硕,但身上伤痕遍布,新伤旧伤、大伤小伤的痕迹如蚯蚓一样爬满皮肤,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
这幅模样,与首阳城中的风流王爷判若两人。
萧欻见我震惊,顺手拿起一旁的袍子披在身上,盖住那些可怖伤痕,手指朝我撩拨地勾一勾,忍痛笑道:“怎么?看见本王不着衣衫便把持不住了?尽可过来,任君采撷。”
我好奇道:“你不是皇子么?怎么会受了这么多伤?”
萧欻熟练地抖开被褥铺好,反问:“你不是公主么?怎么也中过箭?”
过了一会,他收起了调笑颜色:“你是什么公主也罢,是小兄弟也罢,总归昨晚救我一命,咱们说话便尽可痛快些,告诉你也无妨。”
“我的母亲本是青楼中打杂的奴婢,老爷子年轻时微服在外,一朝偶遇,她居然便怀有身孕,这才进了宫中。虽然她并不是卖身的娼妓,可是身份也本是极为低贱,受人歧视,连寻常宫娥们也不把她放在眼里。”
他说起从前,仿佛是在说别人的往事:“我虽是皇子,自小便受尽冷眼,时常有人质疑我母亲从前身处青楼难免秽乱,我或许并非皇家血脉;还好老爷子心里清楚,且我长大后面容与他酷似,这才平息了议论。”
“别的皇子有母亲娘家帮衬,我与老八无势可仗,我十三岁便独自来到北境历练征战,老八年幼时便去了楚国为质。如今十二载过去,经过多少大小战事,我身上虽留下些伤痕,却还好好活着,凭着战功也在朝中有了一席之地,已属幸运了。”
我正听得入神,想象着他年少来到北境战场是怎么样一番辛苦艰难,他将两床棉被扔在我脚下:“这里没有多余军帐,你若去别的帐中并不方便,被人发现了身份更是麻烦,就拿些稻草,在这打个地铺睡下吧。昨晚那样折腾,我乏的很。”
我不由微微腹诽,然而见萧欻已倒头大睡不再理我;我也确实疲乏,便在帐内另一边铺好地铺躺下。
账内温暖,我想着很快就能见到萧朔,不一会就沉沉入睡。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
萧欻靠坐在榻上,松松地披着外衣,翻看着军报。
见我醒来,他摇头笑叹:“公主殿下,您作为金枝玉叶,居然睡觉打呼噜?我还以为帐中进了只小野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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