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时雪1出生
康元十年腊月初五晚
寒冬时分的酉时,整个建安城已经被茫茫的夜幕笼罩。呼呼的北风吹来,城防上守城门的一干将士冻得瑟瑟发抖,哆嗦着手脚,嘴里一边哈着气一边骂娘道:“这鬼天气,值班长还排两个时辰一班,这是成心要冻死咱们哥几个啊?”
“嗨,你就别骂了,还不是因着前段时间遂黎边境传出来有宝藏这邪乎事么,弄得周边几个城池的老百姓们都乱了套了。原先巡防营的兵力都派了好些出城,这不是上头前几日都下了命令,将咱们这的人手挪了一半去接替巡防营的工作了么,你说说这马上都快大过年的,整这些个事。。。”另一边的将士插话道。
“哎,你说,真有宝藏这事么?改天咱们兄弟几个也去试试运气?没准拣个大便宜,还能在这活受罪?”先前抱怨的士兵探口风道。
“你这小子,净知道白日做梦。。。”另一人白了他一眼,啐了一口道。
两人的对话不一会便被夜幕中匆匆驶来的马车打断,就着城防上微弱的灯光,士兵们将来人拦下,照例问询。
“来者何人,此刻出城为何?”士兵们问道。
驾车的马车夫急忙跳下车,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道:“两位小哥,咱们是大学士傅大人府上的,我们家少夫人因着这会难产,城里的大夫没辙,说是只能出城叫李大夫瞧了,或许还有救。这不,我家大人请示了皇上命着少爷赶紧拿着令牌出城求救了么。”说着急忙递上令牌。
守城的将士一看确实是傅大人府上的,按例查看了马车里的情况。门帘掀开,只见一位脸色略显严肃的青年人怀里搂着一个快要晕过去的产妇,急的额头微微沁出了些冷汗,旁边守着两位丫头贴身伺候着,那两位将士细细瞧了瞧,没发现异样,照例做了登记放了马车出城。
出了城后的马车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一路狂奔朝建安城西南的阴圩山跑去,不一会便消失在茫茫夜幕中。
马车一路疾驰片刻不停,跑了两天一夜,终于在初八的卯时到了阴圩山。
阴圩山位于大遂南部,是隔断黎国的一道天然屏障。阴圩山地势险恶,层峦叠嶂,终年有散不开的浓雾,且山中常有猛兽出没,也有传闻说有人曾在此山中碰到过异类,虽捡了条命,但从此也是痴人状态,直至死去。如果没有专门的向导,进入阴圩山就等于一只脚跨进了地狱的大门,因此除了常年生活在山脚下的猎户以外,很少有人会主动靠近这片充斥着神秘而又令人畏惧的地方。
一路疾驰而来的马车似乎对传闻中恐怖的阴圩山并没有在意,驾车人没有任何的迟疑,轻车熟路地便将马车驶进了峻岭深处,在山谷中一处幽深的院落前停了下来。
听到有马车靠近的声音,守在门前的小童立马下了门闩,打开门,将车中的一行人迎下来,说道:“先生一路辛苦,家师等候已久,膳食已在厅中摆好,还请先生和夫人不嫌弃山中吃食简陋,勉强果腹吧。”
马车中的青年人跳下车,随后将身后的女子搀扶下来,对着小童道:“有劳仙师费心安排,只是眼下不知舍妹情况如何,我等一路行来甚是担心。”
“先生不必担心,贵人现下正在生产,看着情况应是无大碍的,还请先生和夫人先随在下进去用饭罢。”小童说着便将一行人往院内的厅中领。
傅骧搀扶着夫人方氏在厅中坐下,两人胡乱的扒了几口饭便放下了碗筷。
“夫君,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妤妹妹她。。哎!。”方式抚着胸口对身侧的傅骧叹道。
“你放心,有云谷子在,云梦一定不会有事的。”傅骧握住方式微微冰凉的手,似是肯定地说道。
方氏抽出手,两手合掌对着天低声地祈求道:“愿上天庇佑妤妹妹一定要母子平安才好,一定平安。。。”
方氏还在对天絮絮叨叨,这边傅骧便开始坐不住了,忍不住站起身焦急地在厅中踱步。
“景林兄!”一声强有力的呼喊将心思开始神游的傅骧唤了回来。
傅骧抬头看,只见院中一个高瘦挺拔的身影,穿着天青色长袍,背着采药筐,迎着浓浓的晨雾向他跨步而来。
“向至兄!”傅骧看清了来人,赶忙迎上去激动地喊道,转而便要抱拳行礼。
“景林兄,你这是。。。”来人有些不解,忙扶起傅骧。
“向至兄,多亏了你了,要不然,云梦这会估计已经是与我等天人永隔了,你这份恩情,我们傅家无以为报啊!”傅骧一阵感叹,转而问道:“对了,你们在这里,可否安全?”
“景林兄,护云梦周全是我分内之事,我们一路至此,路上虽有追兵,但这阴圩山是遂黎边境,追兵不敢轻易进此山。况且云谷子早在山道底下布满了天灵香,稍稍靠近闻到香气便会产生幻觉,没有人能进的来,一切无虞,景林兄放心。你们来时一路可顺利?”林简将背上的药筐卸下,擦了擦额头的露水反问道。
“一切无碍,自你派了车夫前来,这一路未有片刻停留。家父也是早就嘱咐我让青儿佯装有孕,避不见人,又早请示了皇帝说这胎怕是难产要出城求医,这口风透出去了,我们办事就方便多了,谁也不会难为一个孕妇不是,我也特地留意过,并未发现任何异样。”傅骧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方氏,笑着对林简说道。
“有劳嫂夫人了,向至感激不尽。”林简说完,便要抱拳行礼。
“别别别,妤妹妹是自家人,哪有自己人不帮的道理,倒是侯爷您,对妤妹妹这份情,哎,也是我们阿妤没福气。。。”方氏话还没说完,便不由的想要抹泪。。。
“先生!”一声略显稚嫩却充满焦急的呼喊打破了三人间的沉默。众人抬头望去,见是云谷子身边侍药的小童青柠。青柠边跑边喊道:“贵人半柱香之前已生产,只是因着这段时间以来思虑过重,郁郁寡欢,加上胎位不正导致难产,这会子失血过多,怕是。。。”青柠不敢再往下说,只是顿了顿道:“师傅命我请三位进内院去。。。”
三人一听,顿时惊得魂飞魄散,来不及反应便相互推搡着急急地往内院奔去。
内院里,药气混着血腥气充斥了整个房间,只见一位身穿素白长袍,虽清瘦但却精神烁烁,仙风道骨的老者坐在床沿下首的矮凳上,抚着自己雪白的髯须皱着眉,略显严肃地思考着什么。
“仙师!”林简一路奔至门口,略微颤抖地喊道:“云梦她。。。”
云谷子缓缓抬头,阖眼叹了口气道:“贵人这胎本就是胎位不正,这些时日以来且每日惊惧焦灼,自然是对身体不好。老朽虽一直在给她用药保胎,然无奈贵人难产,耗尽了所有精气才保得孩儿顺利出生,这会子雪崩,加上心脉俱损,如今已是油尽灯枯,老朽也是无回天之力了,各位还是抓紧时间吧。”说完,两手拢在袖中无奈得摇了摇头,缓缓走出了房间。
一时间,在场的三个人都慌了神,方氏更是吓得说不出话,扯着手中的帕子眼泪直流。
一旁的傅骧只是飞奔到云谷子面前,浑身颤抖着咬着下巴哆嗦着恳求道:“仙师,您。。想想办法。。救救舍妹,救救。。她!”云谷子看着自己身边这个堂堂七尺男儿脸上夺眶而出的泪水,惋惜道:“老朽已经尽力,大人,请节哀罢。。。”
这边云谷子和傅骧才说了一句话,那头门边的林简已然眼前一黑,一个心神不稳身体直直的向后倒去,幸得双手死死的扶着两边门框,身体悬在半空中顿了良久,猛然起身奔至床边。。。
榻上的女子此刻面色惨白,紧闭着双眼,整个人的精气神已然被抽干,凌乱而又潮湿的碎发黏在原本精致婉约的面容上,整个人像是风中不断摇曳的微弱烛火,不知下一刻是否就化为一缕青烟随风而去。。。
林简强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紧紧握住女子柔软白皙但却几乎冰凉的手,哽咽地柔声呼喊道:“云梦。。。云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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