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拂榻东窗自斫琴(1/2)

作者:律中香

庭梧栖凤第十章 拂榻东窗自斫琴

午餐仍是凤栖和寒枝共同操持。

寒枝的古琴课被安排在每周六的下午,午饭后凤栖在大厅练琴,等着寒枝下课一起回绍兴路。弘庭梧也正在教室上课,他下午本来有三节一对一的课,但另外两名学员都请假了。

弘庭结束课堂出来时寒枝还在上课,弘老师坐在茶桌上喝茶,偶尔指点凤栖不到之处,喝罢几道茶走到她跟前问:“下午没有别的事了吧?”

“没有。”凤栖停下手中的琴回答。

“我带你去个地方。”弘庭梧见凤栖看了眼关着门的寒枝的教室又说:“发条短信给她说你有事先走了。”

凤栖乖乖跟着弘庭梧走出山馆,坐在了他身边的副驾上,她是第一次与弘庭梧独处在这么小的空间,空气中弥漫着暧昧不清的因子,一种让沈凤栖难以抗拒却试图抗拒的美好气息。

车子行驶在了高速,她侧头问他:“我们要去哪?”

“你不是想学斫「zhuo」琴吗?我现在就带你去我的斫琴工坊。”

“可是我现在琴还没弹好,又要分心学斫琴,怕到头两下都学不好。”

“只是带你先熟悉一下斫琴环境、材料和工具,目前你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弹琴上。”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中药有在喝吗?”

“嗯。”

“效果好点没有?”

“有好转,需要打坐和抄经来配合。”

“喝完了告诉我,再给你配几副。”

“不用了,太麻烦你和伯母了。”

“你为什么会失眠?”

“应该是受惊吓了。”

“什么惊吓,这么严重?”

“有一天突然思考起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是谁的终极问题,之后又开始刨根问底起生命的意义,苦思不得,越想越恐惧,受到大惊吓了。”

“那现在找到答案了?”

“没有,但在寻找答案的路上了,虽然不知道结局,心里逐渐安定下来了。”

“这些是古今中外的所有哲学家穷其一生都在探索的问题。”

“嗯,也是宗教人士不遗余力追寻的根源。”

“我母亲也说过同样的话,她常去寺庙禅修。”

“伯母是有大福德的人。”凤栖说完,转了个话题接着问:“你周末以外的时间都在工坊做琴吗?”

“嗯,周末在山馆教琴,平时在工坊斫琴。”

“琴馆平时没有学员上课吗?”

“有,卢灵秋和安远老师在教。”

“工坊里做琴有其它人帮手吗?”

“都是我一个人亲力亲为。”

“我们还有多久到?”凤栖停顿了一下接着问。

“一个多小时。”

“我有点困,想睡一会。”

“右手边有按钮,把座位调整好。”

凤栖不一会就在摇晃中睡了过去。

一个小时后她被赵总的来电铃声吵醒。弘庭梧的车早已下了高速,正穿行在偏僻的郊区小道上。

凤栖举起手机:“喂,赵总。”

“我现在要下个月俄罗斯展会的具体时间和展位号,na联系不上,你都知道吗?”赵临潭的声音清晰地从凤栖耳边传入了弘庭梧的耳中。

“我知道,展会时间是下月23号,展位号是h5001,面积是63平米。”凤栖一一告知。

“好,我知道了。”

凤栖挂完机,弘庭梧问到:“是临潭吧?”

“嗯。”

“他刚从英国回来没几天,听说又要去俄罗斯,很久没见他了。”

“你们在家里也见不着吗?”

“从英国回来在家只住了一晚,那天我正好在斫琴工坊,之后住在他自己的别墅没回来过。”

“上次见面看不出来你们原来是亲兄弟。”

“聚少离多的兄弟。”

“赵总他,工作总是很忙。”

“你们赵总是不是和淳风茶舍的张桐竹在一起了?”

“你怎么知道的?”

“你去禅修的那个周末在瑞金宾馆看见他们并肩散步。”

“就是聊得来的朋友而已,我们赵总是有家室的人,桐竹姐有分寸的。”

“两情相悦,在一起不是迟早的事吗?况且你们赵总很快就会结束婚姻。”

“许姑娘又请你去吃饭了?”

“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你随意。”

“那天是我石桓亭共同的书法老师安老师的生日,我请他和石桓亭请老师寒枝在瑞金宾馆”

弘庭梧的黑色越野车停在一口不大却长满草木的湖边,湖里开着肥茂的荷花,红红白白点缀在绿叶间。两人下车沿着一条碎石子路朝一栋四合院走去。

凤栖站在古朴的山门前问:“你的斫琴工坊就在这里?我们这是出了上海吗?”

弘庭梧边开门边说:“这是江苏地界了,附近有个锦溪古镇,离上海不远。”

“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这是我母亲祖上的地基。我照着传下来的房屋图纸,从断壁残垣里把它大致复原成现在这样子。”

门一被打开,只见一座雕刻着荷花图样的影壁矗立在不远处着,影壁前是一口瓷缸,目测已有些年头了。

凤栖跟随弘庭梧从左边门进入前院,院内一棵高大风雅风的玉兰树,树冠茂阔,根深蒂固,把整个外院装扮的绿意盎然。

“古人说玉兰花「色白微碧,香味似兰」,这棵玉兰树比瑞金宾馆门前的两棵还要秀雅挺直,开出的花一定更为姿容俊美、清丽脱俗。”凤栖仰着头边看玉兰边说。

“每年的早春,这棵玉兰就会白花满树,莹洁芳香。它是我外祖父生前种下的,除它外,还有三棵茂盛的梧桐树。”弘庭梧也跟着抬起头来观望着蓊郁葱茏的玉兰枝叶。

“想起《离骚》的「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菊之落英。」,我突然想听古琴名曲《离骚》了。”

“一会进茶室我用新斫的桐木琴为你弹一曲。”

“嗯!还有三棵梧桐树在哪?”

“在中庭内院,跟我来。”弘庭梧说完带着凤栖往内宅门走去。

从垂花门步入中庭,宽敞的庭院中间亭亭直立着三棵高大挺拔的中国梧桐。凤栖第一次见到这么丰华俊朗的梧桐木,它们枝叶葳蕤,英姿条畅,冠盖如云。

弘庭梧吟诵起王安石的《孤桐》:

「天质自森森,孤高几百寻。

凌霄不屈己,得地本虚心。

岁老根弥壮,阳骄叶更阴。

明时思解愠,愿斫五弦琴。」

“我在前院看见玉兰树就有一个疑问。”凤栖说。

“什么疑问?”

“这里曾经是您母亲的祖宅,残破不堪下却可以完好无损地保留下这几棵俊朗秀逸的百年老树,难道这么多年就没人觊觎过吗?要知道在我老家,要是家里没有人看守着,连竹笋和竹子都给你挖走砍尽。”

“你确实有先见之明!我祖上世代行医,受过祖先们救治和恩惠的乡亲们何止成百上千,莫说这远近乡里乡亲的,就是不远万里都有人专程赶来寻医求药的,这方圆几里的村落,谁不知道这个宅子的渊源,远近村民们除了阻止不了岁月的无声侵蚀外,人为的砍伐催折还是能抵御的。”

“这大概就是祖上积德行善,福德绵泽,荫及子孙的道理。”

弘庭梧站在东厢房前的抄手游廊向凤栖介绍说:“东西厢房各有三间房,东厢是我斫琴的主战场,西厢房有两间是客房,还有一间用来置放古琴成品。”

“那些斫琴所用的面板和底板呢?”凤栖从坐凳楣子上站起来,几根玲珑玉指抚弄着吊挂楣子垂下的红灯笼问了一句。

“不错,你还会这么问。那些从原木锯开成为板材,为了通风和熟化,要堆放在室外,我把它们都堆放在了后院。稍后会带你去看。”弘庭梧说完带凤栖进入东厢房参观他的斫琴工作室。

“好香啊,有原木香,有松香,好熟悉的味道。”凤栖惊喜地说。

“这里就是我的主要工作场所了,本来东厢房也和西厢房一样有三间房屋,我把其中两间打通了就成了现在你看到的这片大空间,用这里来设计琴形、木工、上灰胎、裱布、打磨、髹漆和上弦调试。”弘庭梧介绍说。

凤栖看着满墙的斫琴工具和木胎半成品问:“这个大工作室把所有工序都隔开分类了吧?”

“是的,有些工序容易产生粉尘,而有的工序又需要保持清洁,虽然同处一个大空间,却各自独立。”弘庭梧回答说。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空间也不小,够个人用了。”弘庭梧说。

“可供生漆干燥的荫房呢?”凤栖问。

“你懂的还真不少?”弘庭梧微笑着说。

“斫琴书上看了些理论知识。”凤栖回答说。

“看来你是真想学斫琴。”

“也许是爱屋及乌吧,爱弹琴的人自然也会会爱上斫琴,这样对古琴了解的才更透彻。”

“自古以来,斫琴就是一项复杂艰辛的工作,斫琴过程就是一场自我打修行,你打磨的不仅仅是琴,还有你自己。斫琴过程没有绝对规律,「意态由来画不成」,考验的是往往是人的审美品位还有体悟大道的能力和感应力。”

“我认为研读经典古籍,积累文化涵养是做好每件事的前提和基础。”凤栖随手拿起身边案上一个短刨翻看着说。

“嗯,你有这个觉悟非常好!”弘庭梧说完带凤栖来到一间紧挨着大工作室的房间。

“这就是传说中的荫房了?”

“是的,对于制作古琴来说,一间标准的荫房必不可少,制作古琴需要用到大量的生漆,生漆的干燥需要特制一个单独的,能保持恒温恒湿的空间场所。”弘庭梧讲解到。

“四面墙上都有固定好的木板,有专业措辞吗?”凤栖问到。

“它们叫搁板。”弘庭梧回答说。

“那温度湿度有精确的数字吗?”凤栖看着一张张平放在搁板上的半成品问。

“荫房的理想温度是25度左右,湿度保持在75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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