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逃21赠衣
那王裕松仍是拘谨看着我,目光纯净:“兄台?”
我硬是厚着脸皮拱拱手:“冒犯冒犯,小弟愚昧,受人蒙蔽,此番却是我寻错人了,仁兄千万见谅勿怪。”
靠诓骗混入相府,被追究起来可不是件小事,我偷偷向门口看去,他若翻脸,我即刻便逃。
他却反倒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裕松还道是自己忘记了旧友。”
原来是个呆子,所幸他不曾怪罪。
我讪讪笑着,赔完礼就走。
正走到回廊下,听得那呆子从后面匆匆追来:“兄台且留步!”
我暗叫麻烦,再次观望地形准备跑路。
那呆子跑得气喘吁吁:“裕松见兄台进退知礼,并非那等轻狂妄徒,定是遇上难事才来见我。虽是错认,也算有缘,兄台不妨将难处告诉裕松,裕松愿为兄台解忧。”
我纵使脸皮再厚,对着这张纯良的脸也断说不出“银钱”二字。
这呆子这会倒灵光了些,拉起我的手将一个钱袋放上去:“裕松之力绵薄,这些借给兄台救急。”
我攥着这钱袋,想到如今自己一贫如洗,连明天的饭钱也没有,到嘴边的推辞之语又咽了下去,憋的脸上通红。
这呆子善良笑笑:“世道艰难,君子难免落魄之时,兄台不必窘迫。”说完拱手而去,让方才的小厮送我出府。
小厮边引我出门,边送我无数白眼:“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哪里打听来我们四公子人傻心善,平日里哄他也罢了,今日居然直接找上门打秋风,胆儿可真够肥的。”
我无话反驳,捏着钱袋出了相府,听得身后那小厮吩咐门房:“以后遇上找四公子的人要多盘问几句,别轻易放进来!”
掂掂钱袋,约莫有十两银子,王裕松这相府公子对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真够大方。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我叹着自己落到这般田地。连日风餐露宿,疲累难当,找了个便宜客栈倒头闷睡了一晚。
睡到当午醒来,心里把王裕松和他全家再感谢一遍,把那骗子王七的祖宗十八代再咒骂一遍,精神好了许多,思量接下来怎么办。
阿原曾说过义父也曾是王氏子弟,但义父隐瞒身份不欲人知,我宁愿饿死也不能去打着他的招牌去王家再要接济;说来在首阳城中,还有一个与我定了婚事的魏国皇子萧歆,但那本是两国联姻的策略,如今雍国颠覆,我这个公主身价大跌,若自己找上门去,岂不是强买强卖。那萧歆什么人品尚未可知,若翻脸把我绑了送与岐国,那才是栽进深坑里。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拿着王裕松给的钱先节省着去楚国,走一步算一步。
没精打采地出了客栈,天空铅灰,飘着雪花,路上积雪已有数寸。
从前归云山很少下雪,我极爱雪天,可以满山坡滚着堆雪球、打雪仗;如今见了这北国鹅毛大雪,却是愁肠百结,只想着雪天难行,路上怕又要受冻。
发着呆地向城门走着,路人行色匆匆,街上行人越来越少。
转过街角,一阵风夹裹雪花扑来,我闭眼抹掉雪花,余光瞥见旁边巷子站了个人,冲我弯腰拱手:“敢问,尊驾可是亦姑娘?我家主人相邀。”
这人看着和我差不多年纪,走起路来腰板笔直、脚下生风,大约是行伍出身。年纪虽不大,口风倒严实,无论我怎么打听他主人是谁,他只有一张标准的微笑脸,答曰:您到了便知。
我警觉起来,唯恐进了圈套。偷眼看看地形,慢慢拉开点距离,扭头欲走。
走在前面的微笑脸忽然转头道:“姑娘不必慌张,主人虽没多吩咐,但绝无恶意。前面依山阁里已备好了热茶,反正姑娘脚程快,若是到了那里不满意,再走便是。”
我明白他的意思,一家酒楼里人来人往,能有多大圈套,先去瞧瞧,大不了到时再跑。
首阳城中屋宇大多青灰颜色,古朴端肃,一派北方都城气象。依山阁是城内有名的酒楼,外面看着虽不似秣陵城中的酒家富丽堂皇,里面却是陈设悦目、器盏锃亮。
微笑脸将我引上三楼的一个雅间,楼下虽是热闹,整个三楼却静悄悄似全没有客人。我心里打着鼓,他已将门轻轻推开,自己守在门口,躬身示意我进去。
我探头往里瞧了瞧,只见几扇仙鹤云图的屏风,屏风后的小桌旁立着个人影,似也在朝我打量。
我猜想这人可能是不愿轻易露面,也罢,若有圈套,便从这三楼破窗逃走。我踏进雅间,隔着屏风相问:“尊驾邀我至此,不知所为何事?”
切,你不想我看见,我也懒得看见,若又是误会,我走了便是。
屏风后那人闻言却三步并两步走出来迎向我,声带惊喜:“阿辉,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