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灵兮7鬼师(7)
观发出惊叫,满脸通红,竟一下钻回了井里。
小米和金枝玉叶松了一口气。
而刚从妇人家走出来,兴致勃勃看戏的程鸣羽遗憾极了。
她绕过石墙进入杨砚池的院子:“她怎么跑了?”
“人一旦呼唤她的名字,她就会立刻缩回井里。”杨砚池看着黑乎乎的深井,“她很害羞。”
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劲,杨砚池回头看她:“你怎么出来了?”
“长桑正在救那位阿妈。穆笑和应春正帮忙,他们说我没什么用处,让我先出来。”
杨砚池很冷静地点破她:“虽然他们承认你是山神,但也不认为你有用。”
程鸣羽尴尬一瞬,很快坦然:“我确实没什么用。”
她告诉杨砚池自己是怎么来到凤凰岭的。絮絮叨叨地说完,转头发现杨砚池和小米看她的神情都很古怪。
“假扮宋小姐成亲?”小米怪叫道,“你就是——”
在杨砚池眼神示意下,金枝玉叶捂住了小米的嘴,把他拖回屋内。
程鸣羽莫名其妙:“他怎么了?”
“小米胆子小,被你吓着了。”杨砚池平静地说,随即立刻转换话题,“观刚刚告诉我,她知道鬼师所在之处。我们只能等她现身。”
程鸣羽乖乖听他说话。她一直只听过鬼师如何可怕,但刚刚真的看到那垂危妇人和她已经死去的两个孩子之后,才真正理解鬼师之恶。长桑等人是神灵或修为高深的精怪,而鬼师只是巫者,他们自然可以与之抗衡,可她只是一个什么都还未学、还未懂的山神,她能做什么?
程鸣羽害怕了。
她更加不明白的,是这位养着两个兔子精的男人,为什么也要这样尽心尽力。
因为妇人和那孩子就在他家旁边?因为长桑说,自己曾教过这男人一些法术?
程鸣羽对他初始的印象不太好,现在反倒觉得这人有种说不清楚的善良了。
“你叫什么?”她自报姓名后好奇地问。
杨砚池看她一眼,没有回答:“你快走吧,我在这儿等观就行。人多了,她不会出来的。”
程鸣羽只好走了。
杨砚池盯着她背影,心头尽是古怪的感觉。
阴差阳错,自己可能就会娶了这个姑娘。她倒是什么都不怕,好像因为差点死过一次,胆子反而更大了。杨砚池心想,当然不难看,虽然比不上观,但也是个伶俐秀气的女孩子。可他总觉得哪儿不对劲,想来想去,最后找到了能说服自己的原因。
她那样平凡,居然是一位山神。
杨砚池在自家井边守了好几天,有事没事就在井沿上跟观说话,不管她是否能听到。
长桑每日都来看妇人的情况,那被夺走的寿命他无法补还,但妇人的命是保住了。
长桑也常来找杨砚池,看这位他最终没能留下的徒弟。
“应该是你来当山神才是。”杨砚池说,“现在那位……不够资格。”
“穆笑也认为他才是山神,毕竟他最了解凤凰岭。”长桑笑道,“可是不行啊,芒泽和凤凰岭只认程鸣羽,其余人都不行。”
送走长桑,杨砚池又坐在了井边。
他搜肠刮肚地找话来讲,这回终于听见了井里窸窸窣窣的声音。
观从井里跃出来,轻飘飘地立在石头砌就的井沿上。
“你可算来了。”杨砚池叹道,“小米每天都想你。”
在屋内探头探脑的小米骂了他一句,捂着脸躲回去。
观把双手背在身后,低头笑道:“可我想你。”
杨砚池很不理解:“说你脸皮薄吧,可见人第一面就说中意,还说要亲我。可怎么一喊你名字你就跑了?”
“我名字不好听。”观脸皮微红,“别喊名字,否则我又跑了。”
她坐在井沿边上,和杨砚池肩并肩:“这几天听你说了许多话,原来你这样不喜欢凤凰岭的新山神。”
杨砚池心想,她怎么知道?这几日提起程鸣羽的次数确实多了些,因为程鸣羽每日都来找金枝玉叶,杨砚池也不得不每天都与她说上一两句话。
“她说我好看。”观嘻嘻地笑,“我中意她。”
杨砚池打了个呵欠:“行了,谁长得好看你就中意谁,毫无原则。”
观不吭声了,拿出箫管抵在唇上,吹了一曲。
箫声清亮,震动密林与山川。金枝和玉叶依偎在草堆上,睁着圆眼睛,听得很沉迷。
“好久没有人愿意跟我说这么多的话了。”观放下箫管,握住了杨砚池的手。
她手掌的温度让杨砚池不太舒服。但他没有挣脱开。观认真瞧着杨砚池的手掌,杨砚池不知她在思念哪一位已经不在人世的翩翩少年郎。
“在此地东南方向,有一个地方荒草丛生,只有一口枯井。”观低声说,“井边有小院子,院内有一座二层小楼。鬼师就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