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予第三章 那年那事
庭院后山。
漫山清脆竹林中,有着一片被人工伟力开辟出来的平整空地,空地中央有着三四个木人桩,遍布剑痕,一位少年在肆意挥剑,挥汗如雨,平淡无奇的木剑硬是被他舞出了优美的弧度。
秦如意站在不远处并没有打扰,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欣喜,忧郁,担心,沉思,复杂的神色交织浮现。
他没有了一开始的不忍与心疼,李安和第一次跟他试剑受伤的时候,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这样的做法是否正确。但是慢慢的他习惯了,也想通了,现在如果不狠一点,那以后随时可能会殒命!
剑修,剑道,万道修士唯剑独尊!
要说杀伐最强的修士,那么一定是剑修!
剑者,当一剑破万法!
这条充满血腥与杀伐的道路上,唯有自己对自己狠一点,才能走的更远,这一点他和李安和都明白,毋庸置疑。
所以到现在,他这年仅十三岁的侄儿才没有怪过他的狠心,但是他仍有一丝愧疚。
对他的妹妹有所愧疚。
唉。
希望你也能理解我。
慈父不为师。
那这个恶人只能我来做了。
暗自苦笑一声。
看见李安和也注意到了自己站在这了,他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安和,修行,练剑,不仅要去练,更重要的是要用心。”
他知道自己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自己也有事情要去做,荒废“养生”了这么多年,该挑的担子还是要挑的。
“我知道有些话不合时宜,但是,修行这条路是自己选的,从一个舅舅的角度而言我希望的你,是可以平安度过一生,娶妻生子,并不希望你卷入老一辈的斗争,卷入这场黑暗的乱世里,你的姥爷,还有祖祖辈辈,不缺修为通天彻地的大能,在为你们这些后辈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流血战斗!你懂吗?”
“前方前人在奋不顾身,舍生忘死!”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人栽的是命!现在而言,还有光明,有太阳日出日落,但是,当命栽完的那一天,也就是黑暗笼罩的时刻。”
“大部分的人一生可能都接触不到这些,每个人都有私心,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圣人,可是为什么拼命的那些人不曾退却?因为他们想要给他们自己所在乎的人搏一个未来!搏一个几乎毫无胜算的未来!”
此时的秦如意面目有些狰狞,双手紧紧捏着李安和的肩膀,李安和感觉自己肩膀处的骨骼在噼啪做响,一股剧痛痛彻心扉,浑身冷汗直流,打湿了本就略湿的衣衫,一滴一滴顺着衣衫滑落在地。
他没见过如此失态的舅舅。
自己也是强忍住了疼没有出声,倔强的看着秦如意。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秦如意松开了双手,指尖微动,一股灵气帮李安和恢复了肩上的伤势,秦如意除了双目通红,脸上还有着一丝的愧疚。
“你外公也是个粗人,如果让他选择你该怎么度过这一生,他的话一定会是这一句。”
“老子强无敌!还护不住自己的孙子?我不需要孙子去拼命!我的孙子,如若凡人,当是最大的纨绔,天下第一混世魔王,这才不会负了他爷爷的名头,若是修炼,也一定会是天下第一天才!”
略微搞笑的言辞,却并没有为此时的气氛添一丝欢快,男孩的倔强,疑惑,中年的沉闷,还有一丝凄凉。
“有些事瞒了你也好几年了,你也有知情权,也该让你知道了。”
“你母亲,是公主。”
“秦朝的小公主,大秦始皇帝,也就是你的外公,最喜欢的一个女儿。”
“你的父亲,我的结拜大哥,是一位剑仙,真正的剑仙,修为通天的剑仙,也是大秦覆灭前的大秦的最后一位统治者,虽然因为一些事导致了他的修为全废,但是他的威名丝毫不减。”
说起这些事的时候,秦如意脸上少不了一丝伤痛。
有望证道啊……
这样的人有几个!
秦如意攥成拳的双手,指骨咯吱做响,关节处捏的苍白。
“十年前,你没听错,就是十年前,不是八年前,我用秘法将你封印了两年,因为当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所以让你睡了两年…咳。”
…
沉默。
“当初那件事,是蓄谋已久的战争,从你外公离开的那天,就已经在开始谋划了,不,甚至更早!随之一起离开的还有大秦所有修为高的将领和修士。”
“换而言之,大秦的强者,只剩我一人。”
“利用大义的漏洞,谋取自己的小利,这帮人,已经脱离人的范畴了。”
“十年前,大周,烈阳,两朝倾全国之力,举国入侵,这些并无所惧,但是,他们却藏了近十位跟我同阶的人,并没有离去,而是谋划了当年的惨案!”
“我大秦边关数十万将士!数十万活生生的人命啊,都有父母妻小,被割麦子一样的被那十个畜生屠戮了,一夜之间,边关无一人生还…畜生,畜生啊……”
秦如意声音由高到低,渐渐咆哮起来,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着,眼中闪着无法遏制的怒火,脸色铁青,阴云密布,双拳捏的咯吱做响,悲痛之情由内而外散发出来,感染到了李安和,他仿佛也看到了那一幕。
尸横遍野,血流漂杵,目光所至皆是红色,整个边关如同一个死关,在黄昏的笼罩下,宛若一座血色地狱。
他想起自己之前无数次来这个地方的样子。
川流不息,比肩接踵,人声鼎沸。
想起了守关的老卒。
在这里守了好几十年的关,跟随过始皇打天下,平六合,灭八荒,多少年没流过眼泪的老卒,看到自愿来镇守边关的自己,却哭的跟个孩子一样,跟看到自己的后辈一样满脸的欣喜,满意,嘴里念念叨叨。
“始皇有后…大秦有后啊…”
想起了那么多的正值青春年华的好儿郎,都无声无息的葬送在此地。
风过,他好像听到了无数次冤魂在他耳边嘶鸣,又好像听到了一句熟到不能再熟悉的话,眼眶渐湿,视线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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