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香诱道5静候
天气颇好。赵香枝令仆妇们将书房的书搬了出来,一卷卷在院里晾晒。
赵母李氏静飞虽是小吏之女,倒也算读书人家,颇识得些字。赵肃之跟她磕磕绊绊学了些,越发觉得读书明理的重要性,因而为女儿儿子延请先生,又买了许多书给他们看。
赵香枝坐在树下石桌旁,撑着脑袋翻阅一本书籍。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滢白如雪的皓腕来,其上一串沉香手串,有些光泽润感。
春芜忙着将书晾晒开,偶一抬头,被那雪白手腕晃了眼,上前去将她手拉下来:“小姐,这天还凉着,纵有日头,也该捂得紧了。否则着了寒,日后要难受的。”
赵香枝看她一脸不赞同的模样,将衣袖往下拉了拉:“好啦,我定然注意。”
春芜还要说什么,春琴悄悄从后头,将一双手从春芜衣领处塞进去,引得她尖叫。
春琴咯咯笑着跑开去:“春芜老嬷嬷,快些干活罢。”
春芜跺着脚,还不忘向赵香枝行个礼,再追上去:“春琴,你个死丫头,敢拿手冰我吓我。”
赵香枝瞧着她们追逐打闹的模样,不由露出笑容来。这赵府,难得有如此轻松的时刻。
她这主人家,看似云淡风轻的,其实心思颇重,府里的人又怎会不懂,个个都规规矩矩谨言慎行,又怕玩闹伤她心,瞧着都是苦大仇深的模样。
可不能再这般,便为着这些真心待我的,也该每日开怀而过。
赵香枝在心里这般想着。
恰这时,赵文寻了来:“小姐,侯府的刘嬷嬷来了。”
赵香枝微诧:“刘嬷嬷?”
“可是有什么要事?”她急急起身。
“奴瞧着刘嬷嬷不似心急的模样。”赵文道,“但他们富贵人家,规矩极严,恐怕有什么也不会显在脸上。”
赵香枝点点头,拢了下身上的披风,又叮嘱春琴仔细收拾书册,便带着春芜迎了出去。
刘嬷嬷见她,那端庄严肃的脸上就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来:“赵小姐,老奴又来叨扰了。”
赵香枝挽了她的手臂:“嬷嬷怎么如此说。我还盼着嬷嬷常来呢。上次来得匆忙,我这又有客,不曾留嬷嬷好好说说话。这会您可要多坐会。”
刘嬷嬷笑着拍她手:“如此,老奴就不客气啦。”
赵香枝便引着她往后院走。刘嬷嬷一边同她说话,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周围,暗自点头,想着不愧是能得太子殿下青眼的,这瞧着倒像有底蕴的人家,而非商户了。
又看着身边女孩的做派,想起太子殿下在君侯处说过:“赵家那丫头,真是个蕙质兰心的,若不是我那几个小子,大的大小的小,肃之自个又不愿意,我非让她给我当儿媳妇。”
她原先只当一个商户小门之女,如何竟让太子殿下赞赏至此。想着这两日从君侯处听来的话,倒有些明白了。
赵香枝并不曾察觉她的心思。她早吩咐了春芜去小厨房备食水,因而与刘嬷嬷在院中坐定,不一会儿便有丫鬟提了食盒过来。
刘嬷嬷见那丫鬟端出一碗清香扑鼻的汤来,定睛一看,只见澄清的鸡汤内,一朵朵绽开的小梅花,挤挤攘攘地挨在一起。
她忍不住舀了一个来吃,满口梅花与鸡汁相融的清甜香气。
“好精巧的心思。”刘嬷嬷赞道。
“是用梅浸水,和面成馄饨皮,包点鸡丝,用梅花模子印了,煮熟了再过鸡清汁。”赵香枝笑,“我这小厨房里事不多,大家个个闲心得很,净研究些有的没的。”
刘嬷嬷道:“做仆从的,可不就是要讨主家的欢心。他们这样才对呢。”
尝过小食,饮了消食茶,赵香枝便问刘嬷嬷:“嬷嬷今日来,可是君侯有何吩咐?”
刘嬷嬷点头:“算不得吩咐,原是小姐前些日子给的香,君侯觉得很好。之前小君侯夫人去朗岳观上香,给怀清道长留了些,君侯这便有些不够用了,想着再找小姐要些。”
赵香枝目光一闪:“先前那香,是太子殿下叮嘱的,太子殿下说了君侯的病症,我方制成些。只不知现如今,君侯的身体状况如何?可有医方之类?我也好斟酌着改了香方。”
刘嬷嬷轻敲了下脑袋:“瞧我,吃了一餐便忘了。君侯给了医方的。”
就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从怀中掏出来。
赵香枝细细看过,沉吟片刻,才道:“君侯的病情我已尽知。然香料贵重,制香不易,请君侯静候,必有佳音。”
刘嬷嬷脸上犹豫,赵香枝笑:“嬷嬷只管同君侯如此说,他必是懂的。”
刘嬷嬷这才点点头:“那老奴就依言而回,半字也不敢漏。”
赵香枝又叫过春琴吩咐了几句,小丫头笑嘻嘻地领命去了,不一会儿便拿了几个盒子出来。
赵香枝递给刘嬷嬷:“里头是些花露香蜜。按着口味调制,便是一道和香饮,芳香而不醉人,最是适合女子饮用。嬷嬷且帮我给君侯夫人和小君侯夫人,上次那般贵重回礼,着实让我心中不安。”
刘嬷嬷笑:“那些礼物,还能及得过小姐赠香之义不成。”
赵香枝摇摇头:“我本就是做我心中认为正确之事,也觉这事无物可衡量。君侯及府上不必如此挂心。”
刘嬷嬷深深看了她一眼,接下了盒子:“老奴厚颜,谢小姐高义。”
送了刘嬷嬷离开,赵香枝便催着赵武去朗岳山接赵蕴。
再说刘嬷嬷回了温陵侯府,将在赵府的事一一说了,尤将赵香枝那段话记得清楚。
谢浚略一沉吟,摇头叹息:“是我心急,想不到她一个小丫头,倒比我谨慎。”
“君侯心系皇孙殿下,自然思虑不周。”刘嬷嬷劝他,“奴瞧着赵小姐心中很是清明,左右皇孙殿下现在无恙,我们徐徐图之便是。”
谢浚点点头,挥手让刘嬷嬷出去了,便问谢愈:“可懂?”
谢愈笑:“父亲竟瞧不起我吗?那丫头无非是说,谨儿身份尊贵,现在形势不明,不能冒险,当静候时机,伺机而动。”
谢浚点头:“这丫头,热心挚诚,心思机敏,珏儿眼光极好,竟将谨儿托到她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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