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香诱道2恩惠
赵武拦了他:“二老爷,奴送你回府。”
赵晋之这才琢磨过来,敢情这丫头方才只是为了叫他们起争执。
他气得脸都红了:“赵香枝,你这不敬长辈的死丫头”
然她们主仆早远远走了,哪里还听得见。
白顺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秉上:“去了赵府,抬了好几箱礼,说是赵家小姐赠的药香,让君侯的身体康健了些。”
皇帝横卧在榻上。
他已过花甲之年,斑白的头发紧密地拢在发冠内,大约是梳得紧了,两眼向上提了弧度,虽一双眼半睁半合,却没来由地有些凌厉。
他一只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床榻:“哦?白顺,你说,当真是为这缘由?”
“奴婢不知。只是”他犹豫片刻,“只是奴婢曾听说,太子殿下原就与赵家交往甚密。奴婢也曾听人言,赵家富可敌国。也许”
他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奴婢妄言了。”
满室静谧。只有皇帝陛下那敲击床榻的声音,笃笃的,叫白顺的心也跟着狂跳起来。
“哼。”皇帝极轻地哼了一声,说不清是在嘲讽谁。白顺一抖,更深地低下头。
“安奴,你认为呢?”
白顺顿时咬住嘴唇。
一直沉默立在皇帝榻尾的大宦官安奴走上前来,将一盏茶递到皇帝跟前:“陛下,老奴见天跟着陛下,哪知道有什么富可敌国的赵家呢。”
他等皇帝喝了茶,又仔细接过:“大将军为人如何,陛下自比旁人更清楚的,说是为何缘故,就是那缘故了。至于太子殿下与赵家交往甚密,这事陛下您不也是知道的吗?”
他微微眯起眼睛:“太子殿下当年可淘气,出门甩了护卫,还身无分文跑去酒楼吃饭。倘若不是赵家老爷,怕就要被人扣在酒楼里啦。”
太子殿下,最是不忌身份地位,市井屠户,商贾工匠,凡是与他相投的,他都能与人共饮同醉。
他常说:“什么身份地位,我母后和舅舅当年奴隶出身,如今不也是地位超然。可见人生无常,唯人品难得,哪怕路边行乞的乞儿,若有一丝值得我学习的好品德,我也该同他相交呢。”
白顺撇撇嘴。
什么淘气天真的太子,谁会信这等谎言。为着一次酒水之恩,就和人称兄道弟一二十年,人死了还护着他家眷。
必是有利可图。
他只敢在心里嘀咕。
当今年轻时就是个独断专行的,到老了就越发深不可测。他跟在皇帝身边五六年,都不敢说摸清了皇帝的脾气。
就算他要暗示太子和温陵侯觊觎富商之财,有不臣之心,也不敢多说什么。
——太子死了,可当今什么旨意都没下。他甚至无法称太子为前太子,他可是亲眼见着一个小黄门这样说,让皇帝直接叫人拖出去砍了。
想到这里,他深深打了个冷颤,不敢去想内心深处那个可怕念头。
自安奴说完那话之后,室内就陷入一片沉寂,连那敲击声也停了。皇帝合着眼,也不知是睡了,还是在想着什么。
安奴垂手立着,也不说话。白顺跪在地上不敢动弹,汗珠一颗颗滴落在地。
过了许久,皇帝才出声。他的声音满含疲惫苍老:“你们都出去吧。”
“诺。”
两人低低应了,恭敬地退出,合上门。
白顺瞥了安奴一眼,极为轻蔑地哼了一声。
安奴神色不变,眉眼低垂。他伺候了皇帝几十年,眼见着也老了,身子都有些佝偻了。
但皇帝离不开他。
白顺看他模样,又觉得气不顺,有心嘲讽几句,又惧他是皇帝心腹。
只能在心里暗暗诅咒:且瞧你还能活到几时。
温陵侯谢浚倚着床榻,手上轻轻把玩着一颗香球。
他只比皇帝小三岁,瞧着却比皇帝显老些。皆因年轻时征战北漠,寒气伤身,到老了病痛缠身,一年里有大半年是在床榻上过的。
若非如此,又怎会让小人趁隙而入,乃至于
他痛苦地闭上眼。
侍女打起帘子:“君侯,刘嬷嬷回了。”
“让她进来罢。”他沉声说着,又低低地咳了一声。
待听得刘嬷嬷的回话,他点点头,摆手叫她下去:“将丽奴叫来。”
陈氏丽奴,是谢浚的儿媳妇,谢愈的妻子。
“父亲。”陈氏很快赶来,“您有什么吩咐?”
谢浚将榻上一个雕花盒子递给她:“你也许久没去上香了。明日去朗岳观,给孩子祈个福,顺便将这香给怀清道长。”
陈氏接过,迟疑道:“但,怀清道长并不喜香。”
“无碍,便说是赵家送我的药香,请他看看是否可用。若可,你留一些给他,余下的带回来。”
陈氏还要再说,见谢浚咳得厉害,赶忙服侍他躺下,不一会侯夫人杨氏也进来,她便告退出去,径自准备第二日的上香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