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轨Chapter 2(朝朝与暮暮)
在临近高考前的一个月,姜暮意外得知姜迎寒交了个老外男友,并且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正在办理移民手续,在此之前,姜迎寒对她瞒得滴水不漏,本想等她高考结束再告诉她,但因为一份从国外寄来的材料引起了姜暮的注意。
两人为此发生了很大的分歧,姜暮不愿跟着姜迎寒去国外读大学,她对她的继父一无所知,她内心抗拒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
特别是在见到这个叫chris的拔顶油腻男后,她更加排斥他的出现,她完全无法理解一向周整体面的妈妈为什么要嫁给一个肚大腰圆,满脸褶子的外国老头,更为重要的是,两个人才认识半年不到,完全就是不靠谱的闪婚,姜迎寒居然还准备跟着这个糟老头子背井离乡,中了魔一样。
她想方设法劝说妈妈,但这一次姜迎寒的态度很坚决,那一个月,姜暮几乎无心应付高考,考英语的那天她发了高烧,整个人趴在桌子上,脑子稀里糊涂的,最后连一本线都没够到。
姜迎寒很自责,反观姜暮倒没有显出任何沮丧的情绪,按照她这个成绩去澳洲只能读预科,要么就是一些不入流的大学,这根本不是她的真实水平,她提出想复读,原本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姜迎寒留在国内,不用被那个糟老头子骗。
但让她大跌眼镜的是,那晚姜迎寒对她说:“妈妈陪了你这么多年,你也已经成年了,你选择留在国内复读我不反对,但我依然会按照计划和chris去墨尔本生活,暮暮,我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姜迎寒最后的妥协是,她可以同意姜暮留在国内复读一年,但前提是,她必须去她爸爸身边,姜迎寒不放心留她一个人。
本已很久远的称呼突然出现在姜暮的生活中,她才知道姜迎寒其实一直有靳强的联系方式,也许是不想让她和那边有什么来往,这么多年姜迎寒竟然一直没有告诉她。
按照计划,姜迎寒会和chris在7月份去一趟澳洲办理手续,然后再回来处理国内的店面,届时,他们会顺道去铜岗找姜暮。
在此之前,姜暮只得一个人先去爸爸家,那个叫铜岗的北方四五线小城,然后办理复读手续,姜迎寒临出国前,将姜暮的行李打包了两箱先她一步寄去了靳强家。
这一切姜迎寒都为她安排好了,姜暮并不知道妈妈和爸爸是怎么沟通的,只是在姜迎寒临出国的前一晚,她突然告诉了姜暮一件令人震惊的事。
……
姜暮从未想过那个从小迁就她,会把好吃的省给她,会耐心地教她拼音,晚上给她读故事书,不厌其烦地把她背在身上到处跑的哥哥和她毫无血缘关系。
那是在姜迎寒和靳强结婚的第五个年头,姜迎寒的肚子依然没有动静,那年靳强回老家看望父母,姜迎寒留在苏州没有同他一起回去,因为无法生育的原因,姜迎寒被婆家骂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关系一度恶劣到无法修补的地步。
也正是那次,在姜迎寒不知情的情况下,婆家将靳强骗了回去给他找了个同村的姑娘,灌了酒后糊里糊涂地过了一夜,醒来后靳强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荒唐事。
他连夜回到苏州,内心充满负疚感,看着姜迎寒日日逼迫自己喝着那苦不堪言的中药,他终于提出领养一个孩子。
可姜迎寒始终觉得领养也是别人生的孩子,不是自己的,她没有松口。
不久后,那个同村的姑娘找上门,靳强父母也一同来了苏州,大有要逼姜迎寒让位的意思。
姜迎寒多年来所受的委屈和愤怒一同爆发,她站在父母留给自己的房子里让靳家人滚蛋,靳强声泪俱下,求她原谅,他父母拼命拉扯他,让他跟姜迎寒离婚,他们身后那个年轻的农村女人一边抹着泪一边喊:“强哥。”
那一刻,姜迎寒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尖锐的讽刺从四面八方刺进她的耳膜,她承受着靳家人的辱骂,突然觉得这么多年的隐忍喂了狗,她不是不甘心跟靳强离婚,而是不甘心看着他转身去娶个年轻女人,让他爸妈如愿抱上大孙子,一家人和和美美,而她的人生就此被毁。
所以她蹲下身在靳强耳边对他说:“只要你跟家里断了关系,我就同意跟你领养个小孩。”
那对靳强来说是无比艰难的选择,一边是生他养他的父母,一边是生活多年的媳妇,可他已经从老家出来多年,不可能再回去了,离了婚,他将一无所有,更重要的是,他放不下姜迎寒,况且这次他父母联合家里姐姐骗他回去这事,他也有气,所以当即劝走了父母,那之后回去也少了。
同年,他们领养了一个两岁的男孩,取名靳朝。
起初的几年,他们的精力都在这个小男孩身上,虽然感情有了裂缝,但似乎也无心再去提及。
可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靳朝四岁那年,姜迎寒意外怀了孕,从得知自己怀孕的那一刻起,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肚子里的亲骨肉身上,以至于靳暮出生后,姜迎寒甚至不愿再花任何精力在靳朝身上。
对姜迎寒来说,靳朝并不算是个讨人喜欢的男孩,他是靳强托人从老家抱来的弃婴,他不像其他小男孩那么活泼开朗,从来的第一天他就用一双抗拒防备的眼神盯着她,纵使这个男娃才两岁,长相也不错,可姜迎寒依然能感觉到他的小身躯里装着北方男人的蛮横和粗俗。
靳强的家人让姜迎寒无法改变自己对北方人的偏见,亦如她怎么也喜欢不起来靳朝一样,他终归不是自己的孩子,不过是当年为了逼靳强做出选择而不得已的妥协,他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靳强的背叛和自己多年所受的屈辱。
特别是在有了靳暮以后,姜迎寒更加觉得靳朝碍眼,靳强的工资并不高,他们不得不承担两个孩子的抚养费用,这让他们的生活越来越拮据。
姜迎寒把所有的关爱都给了自己的亲女儿,对靳朝日渐冷落甚至厌烦。
贫贱夫妻百日哀,靳强为此跟她有过几次争吵,久而久之,两人曾经的情感也在日趋激烈的矛盾下消磨殆尽,被暂时掩盖住的裂痕很快再次暴露出来,并越拉扯越大,到了最后完全无法修复走到离婚这步,甚至姜暮外公去世时,姜迎寒都没有通知靳强父子。
姜迎寒之所以选择在出国前将这些陈年旧事告诉姜暮,是因为她明白这么多年了,女儿心里始终惦记着那两个人,在她看不见的角落,姜暮也许还期待着那两个人的亲情,可姜迎寒清楚,靳强是个外强中干的男人,他只会让成熟后的女儿心中那座父爱之山崩塌,而那个小子,从小看人眼神就带着股野心,总让她想起养不熟的狼崽子,他和姜暮毫无血缘关系,她不希望女儿跟他有任何牵扯,所以势必要在出国前告诉姜暮这些事,让她读书归读书,不要妄存任何期待。
在姜迎寒出国后,姜暮没有立刻动身去找爸爸和哥哥,她独自在家消化着这个对她来说有些震惊的过往,直到八月份才独自带着一个随身的行李箱踏上了去铜岗的道路。
天色渐暗的时候,火车终于停在了铜岗北站,姜暮在拥挤的人群中下了火车,随着人流出了站。
在上火车前,她向姜迎寒留给她的那个号码打过一个电话,接电话的人正是靳强,多年没有联系,猛然听见爸爸的声音,姜暮感觉很陌生,甚至有些紧张,一时间无言,愣了片刻,还是靳强先问的她:“是暮暮吧?你上车了没?”
姜暮才“嗯”了一声。
靳强问了到站时间,然后说会去车站接她,又嘱咐了几句路上注意安全。
直到半个小时前,姜暮才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是:南广场出口。
所以出了站姜暮找了一圈指示牌,又跟着另一波人流上了手扶梯,刚到地面上,陌生的街景和空气中干燥的味道就让她恍神了片刻,没有什么高楼大厦,车站对面立着一个巨型广告牌,上面写着“汽摩钢索,亚洲最强”的字样,还有各种密封条和胶垫广告,放眼望去,有些凌乱,这是她对铜岗的第一印象,并不算好。
周围是形形色色出站的乘客,不远处是载客大巴,街边还停着几辆稀稀拉拉的红色出租车和摩的。
姜暮站在人流中茫然四顾,寻找记忆中爸爸的样子,忽然一个小男孩猝不及防地朝她跑来,嬉皮笑脸地对她说:“姐姐,给我点钱吃饭。”
姜暮低头看去,男孩顶多十岁左右,穿着磨损的运动鞋,皮肤黝黑粗糙,眼里是一种恶作剧式的嚣张,姜暮立马甩开他几步对他说:“没有现金。”
没想到小男孩直接上手拽住她就掏出二维码:“给点吧,姐姐。”
姜暮没想到小男孩手劲这么大,扯得她雪纺衫都变了形,她赶忙拉住领口刚准备回过头瞪他,就见不远处或蹲或站着四五个青年,嘴里叼着烟笑得一脸不怀好意,还有人拿眼神恶狠狠地警告她,而身边的小男孩再次出声:“随便给点,放你走。”
姜暮的脸色渐冷,意识到那群人和小男孩是一伙的,这个小孩才敢如此肆无忌惮,自己恐怕被盯上了,她心头闪过一抹恐惧,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那群人要是跟着自己,她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于是拿出手机准备扫码破财消灾,忽然半空中滑过一枚打火机直接砸到小男孩的脑门上,随即打火机掉落“砰”得一声在地上炸裂。
别说这个小男孩,就连姜暮都被惊了一跳,两人同时朝左边望去,就见路边上停着一辆白色大众,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靠在车门上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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