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循第 78 章
奇怪。
暮逊怎会来她府邸
不提她二人昔日虚情假意,近期二人关系紧张,已称得上水火难容。姜循不信暮逊对自己有什么兴趣莫非前日太子生辰宴,她提前离席,惹他不快了
姜循心中转过那诸多念头,面上只盈着一丝笑“东京发生地动,百姓遭罪,我心中怜惜,夜不能寐,便早早离开家,去看望城中那些塌了房子后无处可住的百姓。”
她朝身后一努嘴。
跟着她的卫士恭然端出一捧不知是沾着露水还是雨水的垂丝海棠。那花娇柔红艳,在枝木间朵朵弯曲朝下,落在卫士怀中,远望如彤云密布,美不胜收。
而立在花前的美人,比海棠毫不逊色。
暮逊盯紧她“快八月的时节,哪来的海棠花”
姜循惊讶笑“我也不知啊。百姓送的花,我便收了。大约是从其他地方移栽的殿下要去查,去过问吗我陪殿下一起啊。”
跟着姜循卫士既紧张又敬佩这垂丝海棠,分明是娘子强行从世子寝舍外摘采的。娘子美了一路,如今也敢信口开河,和太子说什么“百姓赠送”。
他们连塌房的街巷都没路过,就怕被人撞见。
然而暮逊多疑。应对多疑的人,便要迅疾而果断。哪怕暮逊之后会去查,此时他也会半信半疑。而暮逊之后去查姜循也不惧,她可以之后安排啊。
姜循浅笑“殿下今日怎么不去朝会,早早出宫来殿下可曾用膳,要与我一起吗”
暮逊眉目阴郁下来,唇角笑意变得更凉。
朝会呵。
东京发生地动,赵铭和为主的朝臣高呼,此乃“君主失德”“苍天惩戒”。若非太子失德,东京怎会连日遭祸
真正的君主在福宁殿养病呢,平时理事的是太子。那些宰执不去福宁殿斥责老皇帝失德,却要把地动的原因,归到太子身上。
东京这半年不太平。
一会儿是春闱主考官身死,一会儿是流民入城。再一会儿是“神仙醉”害死人,太子遇刺,如今又发生了地动赵铭和建议暮逊写诏认罪,戒斋祭天,最好从朝务中退出,以示受戒,表于天下。
暮逊冷笑连连。
然而他对此确实难以应对自古以来,地动这样的灾祸,都代表上苍的警示。
可自古以来,受戒的不只有君主,还有宰相。许多宰相都因此祸而罢官免朝,暮逊尚没攻击宰相,赵铭和却先来攻击他了。
暮逊和赵铭和在朝上闹得不可开交,但因为之前“神仙醉”的事,暮逊到底矮了一头,今日干脆不上朝,不看赵铭和的脸色。
如今暮逊身在姜府正堂,手撑着额头,闭目间,眼下有一层极浅的乌青色。可见这地动,确实将这位太子折腾得不轻。
暮逊“孤出宫,自是要去看望灾民。你比孤更了解宫外,你来安排吧。”
姜循“殿下真乃爱民如子
。”
暮逊笑而不语。
那日被抓的绿露,已经被暮逊放回了姜家。暮逊不杀那背主的侍女55,而是给了绿露一个联络方式。若是姜家再有什么异动,这个侍女可寻自己。
而暮逊对姜循的怀疑,已快到极致。
姜循再是美貌,今日在他眼中也如蛇蝎毒鸠,不能让他生起一丝怜爱。
他如今只是没时间处置姜循罢了。
他必要对付姜循。
今日清晨,姜循到底从哪里回府,做了什么见了谁,暮逊都会去查。
他和她把臂同行,到今日,二人各生异心,已无任何信赖可言。
而待姜循出去安排时,才问起玲珑,得知颜嬷嬷生病,玲珑昨夜半夜便回去姜府探望。
在暮逊和朝臣争相彰显“爱民”的风度时,有一人,趁着如今东京注意都在地动灾变上,火急火燎地托关系进了开封府地牢,直扑向最深的牢狱。
贺显撞在牢门上“堂哥,大事不好了”
牢中盘腿而坐的贺明经过一月牢狱灾难,已憔悴万分。
朝廷对贺家的惩处过几日估计就会下来,若不出意外,当是流放。贺明有自己的一腔算计,并不多言,只每日要听贺家其他人的鬼哭狼嚎。
贺家被关的人整日痛哭也罢,贺显这种没有被关的人,又大惊小怪什么
贺显吞唾沫,目光躲闪“我、我那日在太子生辰宴见到江世子风光,气不过,心想咱们家遭罪,都是他害的。我喝了点酒,有点气血上头,就雇人去刺杀世子”
“什么”贺明大惊。
他身上有伤,仓促跳起时咳嗽不住,脸上一下子没了血色。
而贺显更不自在“我没想到那世子武功那么高。我找的江湖上有名的厉害杀手,都没取了他性命。我偷偷打听,没听说世子受伤。我雇人的镖局那边,却没等到杀手回来堂哥,那些派出去的人,会不会被世子抓住”
贺显低头支吾“世子会不会撬开那些人的嘴,查到我啊我、我倒是不怕什么,主要是怕连累了你们给你们带去祸事。”
隔着栏木,贺明和贺显相对“那镖局,知道雇人的是你吗”
贺显忙摇头“我没露真容,是托人去的。不过世子权大,要是想查,应该能查得出来。”
贺明松口气。
只要贺显没有真正露面,事情就有回旋之地。
贺显虽冲动,但是这件事,恰恰能让贺明加以利用
贺明沉吟一二,吩咐堂弟“你让当初雇人的人,去东宫走一趟,送给太子一幅画。当日抄家时,因为画不是贺家的,便被我一个妾室收走了。你管她要画告诉她,只要守口如瓶,我保她平安。”
贺显一头雾水,不知怎么又扯到画了。
但是贺显听明白了一点,喃喃自语“祸水东引啊。”
堂哥是要小世子顺着雇杀手那条线
查,查到太子身上。堂哥是想让世子以为,欲杀他的人,是太子,让世子和太子去斗。
可是,那两方即便斗得两败俱伤,贺家能因此摆脱流放命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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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明让贺显附耳过来,将自己真正要贺显做的事道出。
贺显震惊瞠目。
贺明道“贺家赌输了一次,但幸好我们还有赌,江鹭却无法坐视不理。
江鹭翻阅卷宗“贺家的案子,判下来了吗”
陪同的小官弓腰“判下来了。男的流放,女的入教坊。入了八月就会让他们动身。”
江鹭“谁判的”
小官“赵宰相亲自过问,亲自批红的。”
江鹭诧异抬头“宰相”
宰相前些日子不是还想拖延时间,想将太子一军吗赵铭和怎么突然转了兴,快速给贺家判了罪
小官挠头,唏嘘道“许是赵宰相嫉恶
如仇,见不得贺家人这样鱼肉百姓吧何况赵宰相震怒也正常dashdash世子不知㊣,多年前,宰相与先大皇子一同处置凉城的事,为了和盟,宰相与大皇子尽忠尽责。虽然后来是太子接手了凉城案子,但是宰相看到出身凉城的贺家,会难免想到当初凉城那些昏头的将士害死多少人,差点毁了两国盟约吧。
“赵宰相对贺家,可能是迁怒了。”
江鹭缓缓抬头。
他立在狱中阴翳角落,一重烛火照在他面上,白得几分诡异。
江鹭在一瞬间,气势拔然如剑出鞘,让陪同的小官朝后惊惧跌步。小官捂着心脏回神,见江小世子依然面白人秀。
许是狱中潮湿幽冷,他看错了。
江鹭轻声“赵宰相先前和大皇子一起主和,主持凉城事务”
小官咳嗽一声“世子不要对外说啊。因为大皇子已经死了,现在做主的是太子。在宰相面前,可不能提大皇子,宰相会不快的。”
江鹭将卷宗扔给小官。
他掉头便走,一言不发。小官手忙脚乱地收好卷宗,小跑着追上去“世子不看了世子这是去哪里”
江鹭自然不答他。
但是江鹭出了开封府,便御马去了枢密院。
之前,他为了不引人注意,只让段枫调查枢密院中关于凉城事的卷宗。而今日,他突兀得知了十分重要的消息,他怀疑这些新消息和凉城的遭遇有关。
哪怕会引人怀疑,他也要亲自去一次枢密院。他将以“查贺家”作借口,以“贺家是凉城人”为理由,要求调阅凉城事变的卷宗。
他会记下这些内容,和段枫合计
贺家,孔家,太子,姜明潮,曹生,大皇子,赵铭和卷入此事的人越来越多。
江鹭知道得越多,却越冷静。他要一点点深入查,他要知道凉城是怎么一步步被火烧,凉城百姓怎么一点点远离家乡无处可归,两国合约,到底是怎么谈成的。
他要看清楚,到底是“和盟”,还是“卖国”。
江鹭从枢密院出来,已到傍晚。
他想着自己从枢密院卷宗中看到的那些消息。确切说,那些记录下来的卷宗内容,并没有太多有用讯息。若当真有用,段枫也不会至今才查到一笔钱的去向不明。
江鹭只能记下所有,从细微处推断,从不被人注意的地方观看全貌。
他心乱之时出皇城,却发现有人在专程等着他。
等候在马侧的卫士见到江鹭出来,忙上前请安。卫士跟随江鹭,小声在江鹭耳边说“世子,姜娘子有事寻你夜会。”
卫士等着江鹭的回复,却骤然间,颈上悬了一把剑。
卫士愕然,迎视江鹭冰雪般的眉目。
江鹭垂眼“戏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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