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1/2)

作者:伊人睽睽

循循第 29 章

夜火映屏,圆屏如月,屏上梅枝斜。

一张坐榻上,一跪一坐,姜循与江鹭对视。

不可回避,不可言说。

江鹭撑在凭几上的手肘一磕,微痛。

他毫不怀疑,在自己身在建康府当着小世子的那些年,在姜循化名阿宁戏弄他的那半年,他恪守礼法,应当绝无可能在她面前褪衣挽袖,露出任何不雅之状。

若真有一次,那必然只有一次可能

那一年,江南诸州连月大雨,泄洪决堤。江鹭作为南康府世子,协助当地父母官,援护百姓。他连日奔波于山间田垄,帮百姓搬家,督促军士重修堤坝。

那时候,阿宁跟在他身边。是阿宁说见不得百姓受苦,背了一段书,说她虽然体弱,但未必无用。阿宁的善良打动了江鹭,江鹭便让她一同随行。

有一日,江鹭跟着军士堵洪时,为救人受了点伤。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在人前一径平淡,但是阿宁看了出来。

那夜,二人在山脚边的猎人留下的木屋借宿时,阿宁便让他褪衣,找了屋中留着的药箱,说帮他上药。

江鹭踟蹰。

彼时他与阿宁尚无太多情意,二人不过主仆关系,最多加上萍水相逢的救人者与被救者的关系。阿宁虽是侍女,却未有婚配,他怎好唐突

阿宁颇为灵慧,看出他的犹豫,她抿唇笑“我眼睛蒙上布,绝不会毁了二郎清白。”

江鹭自然不是怕自己清白被误。但再说下去,未免显得他迂腐,又伤阿宁的心。

于是,一截汗巾雪白无比,被江鹭郑重系在阿宁的眼睛上。

无月无星,雨声如溪。二人独处一室,江鹭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

他系好汗巾,盯着少女眼蒙白纱、跪于身前的模样,蓦然一瞬,心间细细密密浮起些怪异情绪,只觉得这样做不好。

阿宁在黑暗中柔声催促“二郎,脱衣吧。”

江鹭更觉后悔。

可他仍沉默着,缓缓褪下外衫,整齐地叠于一侧。他寻着后退的念头,阿宁静静跪着,却像是洞察他的想法一样她手摸索着朝前探,微凉的指尖,碰到了他胸膛。

他一言不发,只是僵硬。

阿宁局促,脸颊染霞“我弄伤你了吗”

蒙着白纱的少女乌发粉衫,唇瓣嫣红。此处何其幽黑,她身形羸弱楚楚如玉,仰着头的模样,如同黑暗中唯一泠泠的月光。

屋外雨水潺潺,空气中残留着泥土混着花香的清新又浑浊的气息。屋内,阿宁仰着脸,在他的沉默中,摸索着碰触到他的手臂

她轻轻握住之时,低着头的江鹭睫毛微微颤抖,心中如同被一根针突兀地刺一下。他不痛,却生出茫茫然的酥麻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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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目依然清润,带抹凌厉之色。他春水般的眼眸中,那股敌意却褪了。他看她的眼神,隔着一重火一重雾,濛濛无比像是春日的晨曦,雨天的嫩芽。

姜循心间一跳。

她不合时宜地想到当年,她蒙着眼为他上药,被他的手指握住。那时的紧张,与此时

江鹭轻声“要换胸膛了吧”

姜循咬起唇,轻轻应了声。

他便扯起袍衫,拢住肩头,好像怕多露出一点肌肤

姜循不甘自己的恍惚,心口生出一点带着遗憾的叹息感。

她继续为他上药,药膏擦到掌心,她在他心口轻轻推拿。药膏有些烫,她掌心却冰凉,推拿间,他心跳跳得厉害。但他本人一动不动,低头盘坐,宛如洁白圣子。

空气燥热。

气氛尴尬。

二人眼观鼻鼻观心,屏蔽多余情绪,专注于上药。

姜循余光看到小世子修长脖颈,颈上微滚的喉结。

她手指生汗。

她忍不住心里埋怨江鹭真是一个麻烦的人。

如果江鹭可以用一个吻,一张床来解决,那便好了。

如果他沉迷于她的美色,他对旧情忿忿难平,他对她念念不忘她都可以用那段旧情做文章,将他骗上榻,让他成为她的入幕之宾,不得不为她办事。

可惜他不是。

他是高山上的明月,暗夜中的白鹭。

旧情难平,他却无意和她多纠缠,甚至想躲着她

为什么呢

因为“高洁”吗

高洁的人,都这么的讨人厌吗

姜循手下用力,按压伤口间,再次扯动他的伤势。但他一言不发,只心跳加速一分,姜循回过神,放轻动作时,心中不禁浮起一丝古怪的不平之意。

今夜走神的次数太多了。

循循啊,这不应该是你。

静下来的姜循,贴着江鹭的身,她垂首偏脸间,玉白簪子摇摇欲坠,江鹭盯着她那根快要掉下的玉簪。

姜循轻声“我在东京有些朋友,有些势力。和我合作的话,像今夜这种被人追逐的戏码,应该会少很多。”

江鹭眉心一跳。

姜循手指清清凉凉,抵在他心口。她缓缓抬脸,眼睛却垂下,留给他余地“我想要的其实没你以为的那么复杂”

他起身便要走。

姜循按住他手,朝前迎一步。她快要贴上他敞开衣襟的胸膛,他看到她抬起眼,目有哀求“阿鹭,别走。你听我说完好不好

“章淞死了,主考官空下来,盯着的人好多。与其让给别人,为什么我们不合作呢

“你不是想让段枫进枢密院吗主考官不是自己人,你的这位门客,怎么登上合适官位如今陛下不理事,朝中大事都是太子和大臣们

一起决策登科后的才子们何去何从,若有人帮忙说话,那就简单很多了。”

江鹭半晌,冷眼看她“你知道我今夜在做什么。在马车出来时,你就想好了。你如何能知道你对开封府很熟”

他好敏锐,好聪明。

姜循心里叹口气。她知道的远比他多,却被他一点点试出来。

姜循唇角笑意加深,半真半假“我只有猜测阿鹭,你不与我合作的话,我只有猜测。你到底在做什么,我又在做什么,只有你我开始合作,我们互相才能知道啊”

江鹭低下眼,不言不语。

他判断着她的话,猜测着她的用意。

他今夜是去夜探开封府。姜循顶多知道这些,她能猜出他是为曹生而去的吗如果她猜到了,那这件事便有趣了

她怎么知道曹生被关在哪里

要么她认识开封府的高官,要么她一直在留意曹生。

如果她留意曹生,那她留意的,是写下那篇名文的曹生呢,还是在户部贪墨的乔世安两种不同的身份,代表不同的讯号。

江鹭思量间,姜循终于为他包好纱布,为他上好了药。

她见他垂目静思,心中不禁有些爱他这般模样。

姜循低头整理药箱,余光见他盘腿端坐、乌发拂面。她忽地凑过去,脸靠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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