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栀暗火
路栀默默把头偏过头,花了好一阵才憋住笑。
车开了两个多小时,终于驶入市区,将傅诚在祖宅放下后,车子重新绕回枕月湾。
她徐徐睁开眼,感觉到傅言商退回左侧原位,二人之间重新有光照落进来,在银灰色的车内饰里落下金光的影。
傅言商“不装睡了”
她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问完又想到其实很明显,于是说“一直在努力睡,但是没睡着。”
他合上电脑,处理了一路的工作,这会儿松解了一下颈部肌肉,问她“需要么把你的头枕到我肩膀上。”
他这个语气,她实在分辨不出来是和之前一样的反讽,还是纯粹的询问,但还是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睡窗玻璃就好。”
出去一趟的直接收获,就是回来之后思如泉涌。
次日,路栀仅用一个上午就改好了之前徐菁写的文案。
李思怡频频点头“改完之后好多了嘛,送花这里的设计也蛮好玩的,点一下可以亮灯,还可以拍照发朋友圈,回家之后男主还有回复,沉浸感很强,玩家肯定喜欢。”
亮灯和拍摄这两个点,都是她在温泉山庄散步时想到的。
“那我拿去让她们抓紧时间搞出来了,毕竟快开展了。”李思怡说,“今天下午我还有个面试。”
路栀嗯了声,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睛,放松地舒了口气。
李思怡“怎么”
她说“就是觉得结婚还是有点用。”
“何止有点,之前咱俩出去玩,一周你妈能打十五个电话过来,现在好多了。”李思怡说,“你现在不也放松很多吗”
“嗯,”路栀点点头,“你今天几点面试面完了我们去展会布置一下摊位吧,顺便熟悉场地。”
“行啊。”
下午四点,李思怡面试完策划岗后,和路栀一起去了对面展厅。
市中心的这一块地皮都被傅家买下,拿来开发写字楼,融盛写字楼入驻后,周边各种商圈也建了起来,吃喝玩乐都逐渐丰富,路栀手上的是三号楼,这次游戏展,在对面的四号楼举办。
李思怡明显想到些什么“话说回来,枕月湾的房子是他爷爷送你们的新婚礼物,三号楼是傅言商送你的,你就算不靠家里,三号楼租金一个月就有七位数,”说着说着开始感叹,“靠,这泼天的富贵什么时候轮到我”
“你别说得我好像占了多大便宜,”路栀说,“新婚礼物,我也送他了啊。”
李思怡眼睛一亮,这事她怎么不知道“什么”
路栀粲然一笑“一个漂亮老婆。”
“”
出示相关证件后,她们顺利进入一楼展厅。
有些摊位已经被基础布置一番,大多数都还空着,只是放上了所属公司的标识牌。
徐菁为了攀上华亚的金大腿,不惜放她们鸽子,把门口处那个最好的位置拱手相送,过几天就能知道,他们做出的到底是个什么游戏了。
路栀给花车拍了照,和李思怡商量了一会儿大概布局,以及需要些什么花,还量了一下需要的各种尺寸,这才离开。
折腾完已经到了六点,花车上还有一个融盛的o,她想着反正也要和傅言商一起回家,就和李思怡一起把o搬到了后备箱,打算顺便还回去。
她还是第一次进他的公司。
融盛大楼在三年前经历过一次搬迁,此刻楼内采用的都是最先进的智能设备,人脸打卡、电梯预约,17台电梯能精准地在早晚班高峰期控制人流量,据说外观的草图还是当年远在国外的傅言商亲自参与构思,整栋大楼像一座登天的云梯,无处不昭示着融盛的能力与野心。
她出入得低调,傅言商的秘书亲自来迎,并告知她只用稍作等待,他的会议即将结束。
她点头表示理解,反正她回去也是玩一些竞品游戏,在哪玩都一样。
李思怡先开车回去了,路栀被迎进总裁办,他的办公室跟她想象中一样大,但意外地并不冰冷,他似乎很爱养绿植,拐角处都放置着长势旺盛的散尾葵,整面墙都是玻璃器皿,偶尔在一片绿叶中,能看到几朵人工培育的花。
透明的玻璃边沿,还有温室酝酿出的水汽。
“你是他唯一的秘书吗”路栀奇怪地看向秘书室,“他没有什么美女秘书吗”
何诏连忙道“没有的您别多想”
“不用对我用尊称,”路栀说,“你先去忙吧,我就坐这儿,有事儿拨内线电话叫你。”
总裁办靠内有张软榻,上面还有一方微皱的毯子,她半蹲在一旁挑起一个小角,奇妙地想,他刚刚在这儿休息过吗
但手指触上去,又没有什么温度。
柜子上摆着一盒巧克力,打开包装盒,整整齐齐的二十五颗,被人吃掉了三颗。她拾起一颗咬了半口,哪想到里面居然是液体,刚入口微微苦涩,还有点辛辣,但回味很甜。
包装上全是西班牙语,看不出什么,不过巧克力嘛,都大差不差的
估计也没什么特别的,她想。
傅言商开完会才收到路栀过来的消息,但推开总裁办大门,靠近门口处并没有人。
理所应当以为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着,但软榻上毯子不翼而飞,却没有人影,他正要继续转身,忽然被一个空盒转移视线。
他偶尔头疼想要睡觉,没法很快睡着的时候,会用一些酒精助眠,但此刻,那盒高浓度的酒心巧克力
空荡荡躺在柜子上,一颗不剩。
她跑哪去了
找不到人,一切都变得危险起来,他到办公桌旁准备给何诏打内线,手掌搭上椅背,很自然地旋转过来,一个歪歪扭扭的蚕蛹躺倒在上面,扶手正好卡在膝盖,用那张米色的毛毯裹住全身,眼神亮盈盈地看着他、轻快地说“surrise。”
是挺惊喜的。
她整个脸颊弥漫可疑的绯红,眼尾也裹着水光透出层粉,眨眼的频率缓慢,整个人看起来晕晕乎乎。
傅言商问她“还清不清醒”
“嗯”她说,“什么星星”
“”
吃了大半盒巧克力,指望她没醉也不现实。
傅言商扯出她身上的毯子,她已经被蒙得发了汗,颈窝里薄薄一层水汽,贴在下颌的发尾微湿。
他伸手将那簇头发拨开“回去了。”
她有点儿茫然“回海里吗”
“什么海里”
“你忘了吗”她说,“我是一只,水母。”
说完又惊异地看向他全部扯走的毯子,“那我不是,被你看光了吗”
“”
他还没闲到跟一个醉鬼讲道理,点点头从善如流道“行,水母小姐,我们回海里了。”
“但是现在海洋生态不好,”她撇嘴悲观道,“我回去会不会很快就死了”
“我有个还算大的浴缸。”
傅言商决定尽快停止这个话题,伸手正要拉她起来,忽然被她躲开。
路栀摇摇晃晃站起来,跟他保持一段距离“不行,我会电到你的。”
“”
走出去两步,她觉得好晕,凑过去跟他打商量“走路好累,你有轮椅吗我想坐轮椅了。”
“水母坐轮椅,”他说,“你可以想象一下这个画面。”
进了私人电梯,她总算安分了会儿,宗叔已经开好车在楼下等待,车门关闭,正当他以为今天就这么结束时
水母往前蹭了两下,小声问他“你知道水母为什么像捕捞网吗”
“因为话多的水母会被捞走。”
“”
“才不是。”她不满意,在原地扭捏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在酝酿什么,他侧身调整空调出风,下一秒,被人一把扑倒在后排座位,路栀双臂紧紧箍着他脖颈,凑在他耳边满意道,“捞住你了。”
傅言商抬眼,前视镜内映出宗叔看向这边、万分惊诧的一双眼。
他启唇,打算要条毯子“宗叔,麻烦把”
话没说完,宗叔福至心灵地一点头,抬手摁下按钮。
忽然哪里咔哒一声响动。
视线中,那块迈巴赫专属的,很久没用几乎废弃的前后排挡板,此刻正顽强地冒出一个小角,然后坚定地
直升到顶。
二人的声音和一切被瞬间隔绝,消失在宗叔那个别有深意的目光中。
路栀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问“你怎么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