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血色圣城(1)(1/1)

作者:光寒09

剑荡江山第302章 血色圣城(1)

凌钦霜这才知道,开坛辩经者便是盘涅。想起当日均州之事,他暗自愧疚,当下便随那喇嘛出得客栈,径向西北而去。 布达拉宫位在逻些西北的玛布山。宫殿依山而上,依势迭砌,从平地直达山顶,殿宇巍峨,金顶辉煌。到得宫外,却见广场上有两座高台,遍饰锦缎,想来便是昨日开坛辩经之地。 小喇嘛引凌钦霜进入宫内。宫内道路曲曲折折,重门叠户,甚难辨认。绕了良久,方到得一间小室外,只听得内中传来细细话语,正是盘涅的声音。却听他叹道:“吾有三宝,衣、钵、盂,你可取之急去。我诸弟子未得法忍,必当捉汝。你未得法利,惜身,重业,慕名。身之与名,患累出焉,众衅生焉,实乃大患之本。愚人无闻,为妄见所侵,惜其所不惜,不惜所应惜,不亦哀哉?吾蒙佛之遗法,不复尔也。念汝为狂心所欺,忿毒所烧,罪报未已。佛法慈悲,只论后天修行,不信先天之命。世间万物,本来无相。受之者,实自无主;为之者,实自无人。无人无主哀酷者,以实求之,实不可得。未悟此者,为狂心所惑,有苦有乐,有嗔有恨,为三毒七苦所缚。施主之恨,源于求之不得,若然去执除妄,自能悟通无上佛法,倘若执迷不悟,唉,不过徒然自苦而已……”声音沉重,悲悯无限。 过了片刻,另一个含浑的声音道:“国师以化外之口,言世间之事,未免迂腐!世本不尘,海亦不苦,唯心境不同耳!”这声音细如蚊蚋,却震得凌钦霜耳鼓嗡鸣,显见得内功深湛。 正惊疑间,盘涅的声音幽幽而起:“人力有时而穷,而人心无穷。以有穷求无穷,岂可得哉?求之不得,痴苦生焉,痴而嗔,嗔而恨……”话音未绝,便听啪的一声,屋内再无丝毫声息。 小喇嘛一时为这气氛所慑,双手合什,垂头默念,神甚庄严。过得半晌,方恭敬说道:“师父,凌施主到了。” 盘涅道:“贵客远来,老衲失迎。”声音甚是低沉。 小喇嘛推开门,道:“请!” 凌钦霜便走了进去。 室中晦暗,几上亮一盏灯,点一炉香,摊一卷经。盘涅背对自己,坐在蒲团之上。 凌钦霜深深一揖,说道:“有扰大师,深为不安。”抬首四顾,却不见他人,唯见窗子大开,兀自摇晃不定,想来先前那人已越窗而出。 却听盘涅道:“请坐。” 凌钦霜坐定,见盘涅仍未转过身来,深深吸了口气,问道:“大师召我前来,可是有话要说么?” “阿弥陀佛……”盘涅叹息一声,倏忽之间,那叹息渐渐低沉,化为无尽苍老,含浑重浊:“昨日城中偶遇施主,本欲一叙,如今看来,老衲亦是偏执了。” 凌钦霜心中奇怪,不知他打什么哑谜。这时间,那引路的小喇嘛送上茶来,端给盘涅,却突然大声惊呼:“师……师父!”呛啷一声,茶杯掉在了地上,瓷片茶汁,四散飞溅。凌钦霜吓了一跳,忙转到盘涅身前,却见他胸口正不住地渗血出来。 凌钦霜大吃一惊,颤声道:“大师,是……是谁干的?” 盘涅微微一笑:“宿因所种,该当有此业果。施主不必多问了。” 凌钦霜再三追问,盘涅只是不说。 小喇嘛早已大声呼叫起来。宫中众喇嘛闻得叫喊,纷纷赶至,见到一个陌生少年站在屋内,均觉奇怪。待见到盘涅浑身浴血,不由悲痛莫名,扑到其侧,垂首低头,诵念经文,更有失声痛哭,大喊缉凶者。 凌钦霜垂泪拜了几拜,恍然有悟:“看这血迹未干,定然是先前那人对大师痛下杀手,而后跃窗逃走。大师以佛法开解那人,那人反对大师下此毒手,实是可恶至极!”想到自己竟让凶手在自己眼前逃走,一时大为懊恼。又见几名喇嘛横眉怒目,正自狠狠瞪着自己,看来他们必道自己是真凶。 凌钦霜叹了口气,默默出了屋子。忽听诵经念佛之声,转头却见盘涅坐在蒲团上,眼露慈光,一众喇嘛一个个在他在面前坐好,双手合什,垂首低眉,恭恭敬敬听法。 只听盘涅缓缓说道:“诸法之实,谁冤?谁酷?谁割?谁截?诸法之实,实无受者,亦无害者。谁亲?谁怨?谁贼?谁害?尔等为痴毒所欺妄,见我而号啕,种不善之业,却又何苦?彼人所害,害诸业报,非害我也。尔等思之,切勿以狂追狂,以哀悲哀……”说罢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更无半点声息。 凌钦霜听了盘涅所言,也自怔怔出神,心想:“在佛家看来,一切皆空,人亦是空。世间本无受害者,也无害人者,生死亦无所别。凶手所害,不过是些业报。失声哭喊、报仇雪恨,也只是多种不善之业而已。可是,如若照他所言,人既是空,便可随便去害了?” 静默良久,众喇嘛一齐念起经来。凌钦霜不懂他们念的什么经文,但自也听得出声甚庄严肃穆,颇有悲苦之意。定睛看时,却见盘涅僵坐不动,恍如木石,竟已圆寂,脸上却是笑意犹存。 凌钦霜凄然无语,拜了几拜,悄然出了布达拉宫,心道:“大师死前尚在开导凶手,境界自是很高了。难道高僧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一时心头发堵,不觉垂头丧气,悻悻返回了客栈。 那店伙见他回来,迎上来说道:“客官去了不久,店里来了几个商人,把另几位客官都接走了,看来火急火燎的。” 凌钦霜惊道:“走啦?” 店伙道:“一个姓赵的先生说,您老回来,只要一路向南,便能赶上,马已备好,就在店外。” 凌钦霜嗯了一声,当便出店上马,向南疾追。不一时,但见“慧儿”盘旋半空,遂循鹰而去。到得黄昏,便见前方一道深渊,与对崖相去不下百丈。渊中水流湍急,浪涛起伏。疾行的深水切割了大地,一路澎湃东去,不知尽头却在何方。 凌钦霜咋舌半晌,沿岸而行,不久峡谷渐平,而成阔江。却见江边搭着密密麻麻的帐篷。众人都在烤火驱寒,望见凌钦霜,早迎了上来。凌钦霜见是马帮商队,舒一口气,但看这情形,商队显然又要远行,不觉心头略紧。 胡商引着凌钦霜来到一座大帐前,挑帘而入。帐内十余人围坐,赵飞歌、阿塞布居中,余皆马帮首领。众人本在议论什么,一见凌钦霜,面色忽转凝重,死一般沉寂。 凌钦霜察觉有异,问道:“赵先生,婉儿呢?古真人呢?” 赵飞歌沉默半晌,道:“婉儿已醒了,豪拉正陪着她。”顿了顿,又道,“古老头又向西南去寻访了,咱们还得赶几天路。” 凌钦霜虽隐有所料,心中仍不免一片寒凉。 这时间,关滕二人入帐,见到凌钦霜,大为欢喜。滕吉听得还要赶路,叫道:“那还等个甚鸟?走啊!”关正却自暗暗叫苦。大理而至吐蕃,一路奔波劳苦,所行已愈千里。本道已然可止,哪知居然还要往西,尽头遥遥无期,一时苦着脸唉声叹气。 凌钦霜心中烦闷,辞了众人,径向婉晴的帐子走去。尚未及近,便听得帐内传来豪拉的笑声:“来,让我看看,伤好了没有?” “我才没伤呢。”接话的正是婉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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